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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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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總是預示著由極慘之後,我的境遇會緩緩上升。 過了不到一會兒,獄吏便給我送來了素白錦被與絲質的厚棉襖。款式雖然普通,可內裡卻是加厚了的,觸手柔軟,想是用上好的絲綿填充。而火爐也擺在了我的牢房之中。牢房四面通風,雖不如在蘭若軒那樣暖,卻比原來好了很多。 去尚宮局拿這些東西的獄吏目光有些奇特,我見她欲言又止,便問她:「莫非孔尚宮有話叫你帶來不成?」 她急忙跪下回話:「娘娘,孔尚宮叫奴婢問候娘娘,要娘娘安心地將養,一切會水落石出的。娘娘缺什麼,儘管叫尚宮局送了進來……」 我冷冷地笑了。孔文珍原以為攀上皇后的高枝,就能把我置之死地,那她的秘密便會永遠地埋藏,卻哪裡想到,皇后並不如她的意,依舊叫人送了錦被過來,仿佛我與皇后情誼未變。這叫她如何不怕?她只得向我示好。我輕聲歎道:「難為本妃入了牢獄,還有這麼多人惦記著。瞧這錦被針腳細膩,嚴絲合縫,一般的司設怎麼能制得出,想是孔尚宮自己親手製作的吧?你替本妃多謝她。」 她的手法,我自是一眼就看了出來。以她所處的位置,自然不必親手縫製棉被棉襖,這只怕是她在害怕之下,急病亂投醫之下想出的方法。可時間緊迫,從皇后下了懿旨,到棉被送入我手,不過幾個時辰,整床被子她是來不及縫製的,她也不過在當眼之處縫了幾針而已,其目的就是讓我見到。 第二十五章 棋子擺上盤 自能為我用 宗人府的獄吏自是與別處不同。要知道裡面關的人非富則貴,今日雖身陷囹圄,但如有一日出去了,便又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所以這裡的獄吏,自不敢對牢裡的犯人稍有微詞,更何況她見到我被關押不到幾個時辰,既有人送被,又有皇后親自查探,便侍候得更加殷勤起來。聽聞我素有風濕之症,她便使人去尚宮局煨了藥湯,提來給我飲用。 轉眼過了一日,我問獄吏,外面的雪下得多大了。 她告訴我,差不多一尺來深了。 想來今日天寒地凍,所有的人都呆在宮內取暖,我這件案子要押後了吧。 天氣實在寒冷,獄吏便叫人多搬了兩個火爐擺在我的牢房兩角,屋子裡頓時暖和起來。雖然四面通風,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涼意。 我正喝著尚宮局制的熱湯,就聽牢門之外有人傳音:「皇上駕到。」 獄吏聽了,自是一咕嚕伏首磕頭。我見還沒見到夏侯辰的影子,就把手裡湯羹裡面的殘湯一飲而下,這才跪下。 牢獄的地面到底比不上宮內平整的青石白玉板面,粗糙的石板上棱角未除,透過厚厚的棉褲,刺得我的膝蓋生疼。 我聽到近處鐵門被打開的聲音,吱嘎刺耳,讓人牙根發酸。眼角望見白色裘皮袍子的下擺,揭開的袍子下面露出一角明黃靴子,靴子上有濕跡,想是踏雪而來。 夏侯辰終是來了。他怎能不來?皇后為他除了宮內最大的隱患,還讓他置身事外,讓所有悲怒的太后外戚把痛恨的矛頭指向我,讓天下間所有人都以為太后死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妃子的手裡,我想,他應該感謝我才是。 「你這屋子裡倒也暖和,竟然不像個牢房了。」夏侯辰的聲音冷過窗外飄過的大雪。 我心中生起一種油然的怒意。即便我成了他們的替死鬼,我在他眼裡依舊一文不值,可他是皇上,天下之土,莫非皇土,我又能如何?一想及此,我便心平氣和起來,「皇上,皇后娘娘體恤臣妾,叫人送來了暖具。」 聽了這話,他沉默了半晌,才道:「起身罷,地下涼。」 我忙爬了起身。硌著的地方隱隱作痛,我雖竭力保持儀態,還是不禁打了個趄趔。眼角餘光望去,卻見夏侯辰伸出了一隻手,像是要扶我一把一般。 再看過去的時候,他的手已背在了背後,也許我看花了眼吧。 康大為站在鐵門外等候,這時插言:「皇上,那些東西可叫奴才搬進來?」 夏侯辰冷冷地道:「不必了,她這裡夠多的了。」 我左右看看,我這牢房裡最多的,不過是暖爐。他叫人搬了暖爐給我?我不敢相信,轉眼卻釋然了。他終還是有些感激我的,能讓我在身死魂滅之時去得舒舒服服,也是他最大的仁慈吧? 他既沒叫人搬了進來,我就不必向他叩頭謝恩,此時我卻不知該做什麼了。如若是一般的妃嬪,處於這種地步,必向他哀懇求饒,大呼冤枉。可我在宮內多年,一切因果皆已看得透徹。我既被他們當成這樣的棋子使用,便註定了是一枚棄子,再多做哀求,只會白費體力。良久,我才憋出一句話:「多謝皇上還曾記得臣妾。」 他皺眉道:「無論什麼時候,你見了朕,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朕的到來,讓你這麼為難?」 我垂首道:「皇上,臣妾沒有心不甘情不願,也不敢如此。皇上思慮過多,看錯了吧?」 他冷冷地道:「朕有沒有看錯,容不得你來評價!」 我想這人倒也奇怪,不談正事兒,專跑到牢房中找我的碴來了。為這些無謂的事尖酸個沒完,卻不知為何? 我道:「臣妾如今是個罪人,不值得皇上前來探望。獄內濁氣頗多,臣妾怕熏了皇上。」 他向前一步,站得離我極近,胸膛幾乎撞上了我的鼻子。我要強忍住才不會後退。他手一伸,一把捏住了我的面頰。我只感覺面頰上的幾根手指寒冷如冰,他的觸碰讓我無法忍受。我掙扎著擺動面頰想擺脫他的手指,心想過不了多少日子,我便可以永遠擺脫他,不用再忍受他的折磨與喜怒無常。想到這裡,這時惹怒他可不划算,我停止了掙扎,將眼角逼出些淚水,「皇上,臣妾已處於如此境地,怨不得別人,只怨臣妾平日不會做人。」 他鬆開捏在我臉上的手指,輕聲道:「甯昭華還是不明白。甯昭華的一張臉雖能隱藏所有的事實,可旁人卻沒有你這本事。皇后昨晚由宗人府出去之後,神情便大不相同,朕稍一問,她便和盤托出。朕還想著怎麼樣救你,看來不必了!」 我一驚,眼淚便收了回去,望著他,只見他眼中隱有怒火,仿佛想齧人。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我腦中快速地思考。皇后不是這樣蠢笨的人,不會像他所說和盤托出,最多告訴他我身入牢獄的真實情況。看來,他是想詐我? 要不然他不會這麼多廢話了。 一想及此,我便定了定神,就想伏地請罪。他一下子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只感覺胳膊一陣疼痛,抬眼望去,他的眼神狠厲之中夾雜著一絲憂傷,仿若地上滾過濤天洪水,而天上卻下著綿綿春雨。我心下一動,便道:「皇上,臣妾與皇后一向交好。皇后為了後宮平和,最終不得不捨棄了臣妾,臣妾並非不感覺心痛。只不過臣妾生活宮中日久,宮裡頭是個什麼地方,臣妾自小就知道,所以,臣妾求皇后讓我去得舒服一點兒,想不到徒惹皇后想起以前的姐妹情深,讓皇上擔憂了。」 我試探著把這番話說出來,想看看夏侯辰對我們的密談到底知道多少。 他鬆開我的胳膊,站直了身子,負手而立,抬頭望遠處那永遠也下不完的大雪。即便在牢房裡,他也仿佛黃山之松,泰山之石,帶著逼人的氣勢,「甯昭華,宮裡頭不單你一個是聰明人,也不單單只有你一個生活在此這麼多年。望你到頭來,可別聰明反被聰明誤!」 聞弦歌而知雅意。我終於明白,他並不是很清楚我與皇后到底談了些什麼,只不過皇后可能露出了異樣,讓他產生了懷疑罷了。 如今我要做的,便是要打消他的懷疑。我黯然道:「皇上,臣妾身世本如宮牆之柳,為求生存之路只得左右逢源。如最終能幫得了皇上,望皇上看在臣妾蒙受汙名身敗名裂的分上,給臣妾一個全屍。如若可能,請皇上將臣妾的屍體送往臣妾的家鄉好生安葬。臣妾在生之時不怪命運乖戾,只望來世能和健安康便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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