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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我輕聲地道:「臣妾算不了什麼,只不過臣妾昨晚想引薦我那妹妹,眼見著皇上動心了,只可惜……」

  皇后終忍不住,夾在指尖欲放入嘴的紫玉葡萄一下子被捏得粉碎,紫色的汁水沾染了整個手掌。我忙拿了案幾上的布遞給她擦手。她感覺自己的失態,卻不再掩飾,只道:「妹妹,如今可怎麼好?」

  我明白她的驚慌與失措。師家眼看要和時家平起平坐,師媛媛更將比她早一步生下皇子,如果生了男兒,立為太子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來,她這個皇后在後宮之中便舉步維艱了。

  可她若要我動手,我也絕不能把麻煩惹上自身,拉了她一同下水,才是保全自身的最好方法。

  在後宮多年,我早已不相信任何人。保全自己的方法,莫過於讓人不得不保全了你。

  我輕聲一笑,接過她手上的布巾,重放在案幾之上,「皇后娘娘想怎麼辦,臣妾自是想辦法讓皇后娘娘如願。臣妾什麼時候都記得皇后娘娘與臣妾是一桌吃飯的好姐妹。」

  她略略放了一下心,握了我的手,「妹妹,如果這宮中沒有你,我這皇后不知能當得了幾天。」

  我心中冷笑,就算你沒什麼本事,只要有你的家族做後臺,有他們在朝堂上撐起皇上的龍庭,夏侯辰就怎麼也不會撤了你這個皇后,除非有一天,時家當真被其他家族取代!

  可種種跡象表明,這一日的到來,不是沒有可能!

  看來在新帝政權漸漸穩固之後,夏侯辰與皇后的繾綣情深便漸漸地轉移到了師媛媛身上。皇帝似乎在培養一個足以與時家抗衡的師家,看來他從太后那裡得到了教訓,絕不肯讓外戚一家獨大!

  而我卻只能從他們的矛盾夾縫之中尋求生路。師媛媛即便得勢,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也不可能舍了皇后而去就她,所以,我只能依附皇后。

  我笑意真摯地道:「皇后娘娘,臣妾受您恩惠頗多,又怎敢不竭力相助於您?」

  這個時候,有宮人來報,「月容華娘娘求見。」

  皇后原本親善的臉露出一絲厭惡,淡淡地道:「就說我歇下了,叫她不必請安。」

  我心中一亮,止住了前去報信的宮人,道:「皇后娘娘,月容華雖如牆頭柳,但是,我們也不便把喜惡太露痕跡。」

  她望了我一眼,雖有疑色,卻還是道:「叫月容華進來吧。」

  月容華原本依附皇后,但見時深日久,于皇后處得不到什麼好處,又見師媛媛隆寵日深,便與師媛媛走得頗近,皇后早已不太愛見她。想想月容華也甚是可憐,早一段時間充為皇后的打手,卻沒有什麼建樹,皇后自有了我,不再把她放在眼裡,才使得她轉投了師媛媛,卻不知她今日來又有何事?

  正說話間,月容華從殿門口緩緩而進。她身著一件繡有淺色丁香的長裙,頭上插有環花金鈿,耳中碧月明珠,容色雖及不上師媛媛,可一笑起來,面頰便現出兩個酒窩,顯得俏麗無比。據說她初進宮時,也受寵過幾次,到後來新人不斷入宮,夏侯辰目不暇接,自是慢慢將她給拋諸腦後,她那容華的妃位從此便再未晉過。

  她的情形,其實與我何其相似。如果不是我見機得快,馬上攀上皇后這棵大樹,那我在宮中的日子便會如她一樣,整日惶然,不知去往何處。

  月容華見我也在,微怔了一下,臉上一下子換上了親切的微笑。她走過來向皇后娘娘行了禮,又向我行了禮,這才笑道:「甯姐姐也在此處啊。臣妾的家鄉給臣妾帶了些土特產過來,臣妾便拿了一份給皇后。早知姐姐在此的話,臣妾就多帶一份了。」

  她呈了東西上來,原來是南越產的一種猴頭菇。此菇長於深山老林,採摘不易,因而每年從南越運來不多,司膳房早沒有此種食物供應。此種美味在宮中倒的確不太多見。

  我眼中露出豔羨之色,「月妹妹倒真是有心了,臣妾小時候也吃過這種美味,只不過自家敗之後便一直未得再嘗。」

  月容華趕緊道:「甯姐姐既喜歡,那妹妹便再備一份過去?」

  我忙多謝,「那有勞月妹妹了。」

  皇后在一旁笑道:「敢情你今天過來,是專討東西來了?剛剛向我討了一個浙江上貢的松漆椅子,又向月容華討了猴頭菇,敢情如今你這麼窮?」

  月容華聽了,便捂著嘴笑。我則略尷尬地道:「皇后娘娘,臣妾先前在尚宮局任低等奴婢的時候,常年操作,惹上了風濕的毛病,眼看冬日將近,膝蓋痛得不得了。聽聞您那椅子用上好紫檀所制,最奇的是腿部依靠之處從中掏空,內可放置炭火,坐了能緩解腿痛。皇后娘娘身嬌肉貴,自是沒這毛病的。臣妾怕皇后一失手,將這椅子賞了旁人,這才巴巴地趕了過來。」

  月容華關心地道:「那甯姐姐可要小心了。風濕的毛病可大可小,既有皇后娘娘的賞賜,姐姐這個冬天可以舒服些了。」

  我點了點頭,又向月容華道謝,「據聞猴頭菇吃了能使血液流暢,我早問司膳房要過這東西了,只可惜司膳房早已斷貨。今兒妹妹送了來,當真是雪中送炭。」

  月容華聽了,笑意堆滿了臉,「姐姐命好,正趕上時候……」

  閒聊了一會兒之後,月容華便起身告辭。

  皇后等她走出去之後,解開包著猴頭菇的禮盒,叫人分了一半給我,我則當仁不讓地拿過謝了。

  她有幾分憂慮地問我:「她們會進行下去嗎?」

  我笑了笑道:「總有無數的機會讓她們自動入甕的,這一次不成,還有下一次。」

  我沒說出口的是,在宮中,要一個未出世的胎兒的性命簡直是太容易了。宮中不比民間,器物繁多,見所未見的東西也多,沒有人知道這榮華錦繡的後面,隱藏的是什麼。

  我在尚宮局多年,也不過初窺其貌而已,但這就已經足夠了。

  又過了幾天,寒風陡至,蘭若軒雖燃了暖爐,但我睡在床上,膝蓋卻依舊感覺寒冷刺骨。可我向皇后討的紫檀躺椅卻依舊沒有送過來。素潔跑到司庫問了好幾次,那裡管事的人皆含糊其辭。月容華倒是真送來了猴頭菇,我叫素潔使司膳房的人煮了,味道鮮美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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