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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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他怎麼了?」王思瞧著她的臉色,心中不免狐疑,抓著她的手腕更用力了。 這一瞬時,安媛忽然心中警惕起來,她覺得王思的話裡另有隱情,於是她鎮定的瞧著王思,緩緩說道,「雲臚他也都知道了。」 王思鬆開了她的手,流露出幾分深深的失望與恐懼,「哦,怪不得你還能沒事。原來四弟已經懷疑了我,根本沒有把那海狗湯給你吃。」安媛聽得驚心動魄,覺得似乎有一個極大的陰謀在圍繞著她,而如今這冰山的一角似乎在一點點的揭顯。她強自按住心下的傷感與悲憤,臉上卻綻出神秘的笑意來,「不錯,雲臚早就知道你的陰謀了。那海狗湯他怎麼會讓我喝,你的如意算盤都要落空了。」 王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目光中又流露出一絲遲疑,厲聲道,「不對,如果四弟真懷疑了我,怎麼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出遠門,他怎麼沒有跟來?」 安媛一啞,頓時無話可說,是呵,若是付雲臚在,斷不會讓自己一個人經歷這樣的風險。就好像有人在她心口處開了個小小的口子,這些天來的隱藏與忍耐都失了有效期,心中的悲傷瞬時決堤,目光中有無數泫然流彩轉過。 恰在這時,外面風雨大作,廟外的一株枯樹耐不住狂風的侵肆,喀嚓一聲轟然倒下。王思的目光有些發紅,看著安媛泫然欲涕的神情,心中更是有所懷疑,「說呀,你是不是在騙我?不然四弟為什麼沒來?」 「你怎麼知道她是一個人?」不知何時,廟門口忽然多了一個人,那人聲音清朗而熟悉,冗自帶了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安媛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來,只見門前站著的那人,長袖緩袍,衫底一概墨綠的團龍暗紋連綿而起,透出淡淡的龍涎香,眉目清寬疏朗,唯有唇角挾著一抹笑,依如白露冷冽含光。 王思亦大駭之下回過頭去,膽戰心驚的開口叫道,「裕王……殿下……」他面色快速變幻了幾次,反應奇快,卻是一轉身便把安媛挾持在懷中,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抵在了安媛的顎下,咬牙道,「殿下,得罪了。」 這一下事發突然,裕王亦是一震,冗自皺了皺眉,淡聲道,「放肆,你既然知道得罪了,還不放開她?」 「小人知道此女是王爺的心尖,更何況她肚子裡還有……嘿……」王思語義不明的頓了頓,眼光飛速的略過一臉茫然而震驚的安媛,說道,「小人今日明白了是犯了死罪,但小人求的是活命,只求王爺給句爽快的話。王爺是金枝貴胄,這女子也是千金之體,小人信得過王爺的為人。只要王爺今日答應放小人一條活路,小人立馬放了這女子,絕不會傷了她性命。」 「好,你放了她,」裕王背對著寺外瓢潑的大雨,簡短的說道,「我饒你性命。」 王思面上略過一絲狂喜,他鬆開了安媛,甚至有些帶著諂媚的替她整了整裙裾。然而他斜眼瞥到裕王神色不佳,心知可能拍到馬蹄上,趕緊訕笑著站起身來,匆匆對裕王一揖,後腿著走到了廟門前。 「就這麼要走了麼?」安媛忽然咬牙說道。 王思面上神色大變,卻見此刻裕王早已站在安媛身側,自己斷無可能再去脅迫他二人。他面色張恐的望著裕王道,「殿下……殿下……,你答應過小人,難道要出言無信麼?」 安媛本已委頓在地上,此刻支撐起身子,目光炯炯的盯著王思,含恨道,「你就不想關心一下你的四弟如今怎樣了?」 王思神情徒然緊張起來,但他唯恐是安媛設下的詭計,仍然不肯走進半步,只退到門邊,挑著眉狐疑道,「如何了?」 「拜那碗海狗湯所累,我深受寒毒,是雲臚冒著大風出海去求解藥,以致……以致喪命……」她的目光中忽然閃過濃重的恨意,渾身顫抖的說道,「都是你,是你親手害了你四弟的性命。」 裕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冰涼的手合在掌心,「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王思面色一凜,須臾間收回了目光,彷佛全然沒有聽到安媛的話一般,只是盯著地面道,「王爺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今日是否給小人一條活路,全憑王爺斷下。」 「你……你真是全無心腸之人,」安媛恨極,神情也有些癲狂,「雲臚把你當成至親之人,你卻害死了他,你就沒有半點負罪?」 「你冷靜些,」裕王與她離得更近了,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今日我們負他一個人情,怎能言而無信?」安媛與他對視片刻,見他狹長漆黑的雙眸中世不見底的堅定深沉,隱約透出淡淡的關切。她心知無望,失望的轉過頭去。 冷冷的寒風透入廟內,吹得人皮膚上泛起一陣寒栗。裕王的聲音突然透出冷凝,「你走吧,今日不取你性命,來日若再相見,我斷不會饒你。」 「多謝王爺大恩,」王思忽然跪倒在地,深深的磕了幾個頭,悶聲道,「王爺的活命之恩,小人當牛做馬,也要報答。」語畢,他倉皇的起身,冒著大雨跑出了寺廟。 一時間寺廟裡安靜了下來,旋又沉入了一片寧靜的黑暗。彷佛浸入了無邊的深淵中,只是墮落,墮落到底的蒼涼與黑暗,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人在黑暗之中,常常會有更深刻而敏銳的觸覺,安媛在那一刻,卻覺得一切感官都封閉住了,心裡滯的透不過氣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裕王摸出一個火折,輕輕點燃了佛像 前的一盞紙糊的油燈,微弱的火光輕跳,他輕輕握住她的皓腕,「別哭了……手怎麼這麼涼。」 安媛「恩」了一聲,卻縮回手,有些不自然的朝著火光明滅處挪移。她還在病中,又身懷有孕,行動便不十分方便。此時有八個餘月身孕的小腹突兀的隆起,更顯出她病中支離憔悴的瘦來。她有些躲閃之意,從入宮到離開,她雖然早知他的心意,卻始終拒絕疏離。便是永陵上的分別,她依舊是內心驕傲而自尊的。想不到再相見時,他依舊還是芝蘭玉樹的清雅王爺,她卻成了沉屙帶雲孕的婦人,醜陋而疲憊。他看著眼裡有些疼惜,忍不住攬臂過去將她摟在懷中,在她耳畔低低的聲音,有如冬日裡的一抹暖意,「這些日子你瘦的多了。」 廟外的凜冽寒風不知何時止住了,一輪新月透入破舊的紙窗,外面早已是覆了一層薄薄的雪,煞是晶瑩剔透,激得人心中浮起一片清冷的涼意。安媛覺得手臂有些發麻,心裡亦是空蕩的,起身便欲開言。 「你什麼都不用說,聽我說就是了,」他的手指忽然覆上了她薄薄的唇,輕聲在她耳畔呢語,那聲音中甚至帶了點悲愴,卻又黯然的要到心裡,「無論我在你心裡是什麼,在我的心裡始終牽掛著你,這些年來從沒有變過。你也許接受不了我,我卻願意照顧你。當初你離開時,我會放手,也會心痛難受,但我覺得你能過的幸福就好。可如今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心裡怎麼會好受。如今你腹中又有了孩子,就算是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我祈求……祈求你能接受我的這份照顧。」 一時間彷佛是被什麼抽空了力氣,安媛覺得自己苦苦支持了許久,可如今五臟六腑都是空蕩蕩的,充滿了涼意。這些日子來所有的悲涼、委屈、絕望,瞬時都湧上了心頭。身邊一個個陪伴的人,早已都離他而去,就連那個死纏爛打彷佛永遠都趕不走的付雲臚,亦陰陽永隔,再難相見。她什麼都沒有了,除了肚子裡這個不知來歷的孩子,她什麼也沒有了…… 一如四五年錢那個昏迷的夜晚,她初醒來,墮入這個陌生的紅塵。 在這個世間沉浮而掙扎,苦苦的想抓住身邊的每一樣事物,可她什麼都抓不住,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垂下目來,伏在他膝上失聲痛哭,「叔大死了,雲臚也死了。我是個不祥的人,你何必管我,讓我自生自滅去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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