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九七


  碧煙於是安了心,做主要在鎮上挑了家大些的客棧住下,徐校尉有些難道,「將軍出門前吩咐過,一路上只走小道,不能在城鎮歇息停留,我們是不是再趕幾裡路,尋個人家村莊歇下?」碧煙臉色一板,輕聲斥道,「我瞧徐校尉是膩糊塗了,李將軍有命令,那是他沒看到我家夫人現在的情狀。將在外,君命還有所不受呢。我家夫人的腳都腫成這樣了,還能讓她再趕路麼?」她聲音壓得極低,惟恐讓安媛聽到憑添心事。徐校尉扭不過她,只得歎了口氣作罷。

  鎮裡最大的客棧很是好找,就在鎮子東邊的路口,蓋著諾大的三層樓的華舍屋簷,氣魄當與其他屋舍不同,樓上金光閃閃一道匾額,上書「雲仙客棧」四個濃墨大字,店門大開,一樓酒肆裡坐滿了人,看起來十分熱鬧。碧煙一看這地方就很歡喜,自是去掌櫃處要一間上好的客房,掌櫃四十余歲,看上去十分淳樸憨厚,帶著河北地區濃重的口音說道,「姑娘哈,咱這的客房分天字間、地字間,天字間是最好的,只可惜今兒都住滿客了,再其次地字間的客房還有一間,姑娘看要還是不要?」

  徐校尉一皺眉頭,問道,「可有沒有挨在一起的人字間客房?要兩間就是了。」

  「有哈有哈,」掌櫃十分殷勤的朝他道,「地字間的客房四錢銀子一間,是朝南的方向。普通人字間的客房只要兩錢銀子一間,還空著許多,不過都是朝北的了。」

  碧煙很是擔心的望了一眼停在店外的大車,回頭斥責徐校尉道,「朝北的屋子,夜裡該多冷,地字間既然還有一間,當然得給夫人要一間好的屋子。徐校尉自己就委屈下,去住人字間吧。」

  徐校尉環顧四周,只見大堂酒肆之中,多是肩挑走卒之徒,不乏有許多人側目嚮往,其中間或許多閃爍目光,他不免心中一緊,拉住了碧煙的衣袖低聲道,「碧煙姑娘,此處人多口雜,不知深淺,還是住在鄰間有個照應的好。」

  碧煙心中惱怒他前怕狼後怕虎,一甩袖子,輕嗤道,「校尉是出來保護我們的,怎麼這般膽小怕事,幾個山野村夫罷了,還能掀得起什麼風浪,校尉膽小,我們卻不膽小。」說著她自與掌櫃交付了銀兩,又去大車上扶了安媛,逕自上樓去了。

  樓上地字間的客房果然堪是寬敞明亮,一色的黃梨木家具打造精細,雖然並不名貴,卻也十分的實用。地上鋪著厚厚的絨線毯子,靠著窗邊是一溜的福慶有餘大圓角櫃,攔著薄絹烏木雲龍紋的美人屏風,十分精緻。倚窗處是一個攢花大坑,坑裡生了暖暖的火,十分的暖和愜意。碧煙扶著安媛在炕上躺下,自去收拾行裝。不一會兒,卻見徐校尉提著行李物件上了樓來,她十分冷淡的招呼了一聲,接過就要關上房門。誰知徐校尉卻推開房門,自顧自的走了進來。

  碧煙大是惱怒,言語很不客氣的斥責道,「誰讓你進屋來了?」徐校尉面皮一紫,分辨道,「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夫人住的地方是否安全。」

  「就讓徐校尉檢查一下吧。」倒是炕上的安媛聽了爭執說了一句,碧煙這才忿忿的住了口,仍然極不樂意的白了徐校尉一眼。

  徐校尉頗是惱怒,心道這女子好不蠻橫,他也不去理她,走進房來四處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番,就連天花板的角落也不放過,半晌才點點頭,對安媛告辭道,「夫人,都檢查過了,如果有什麼事,隨時傳我就是。」

  碧煙瞧著他離開的身影,心裡亦是彆扭的,重重的哼了一聲。反是安媛溫言的止住了她,「徐校尉是個仔細的人。」其實她內心亦是淒涼而不解的,對自己的保護這般嚴密,可有誰還會關心自己的死活呢。

  到了傍晚,掌櫃心情甚好,自用了幾碟菜肴和米飯,又溫了一小壺黃酒,獨自一人自斟自酌的在屋裡喝到半醺,酒漲肚中,決定去方便方便,誰知剛剛退出房門,卻被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架到了脖子上。掌櫃的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頓時嚇得屁滾尿流,不住叫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誰知那手持利刃的蒙面刀客卻冷冷一哼,把他拖到了屋外逼仄的死角裡,厲聲問道,「那個懷孕的女子住在哪個房?」

  掌櫃的手顫抖的一指二樓角落處一個亮著燈的屋子,第二句求饒的話還未出口,那刀客忽然面露凶光,眼前光影一閃,掌櫃早已身首異處。

  「地字間十號的飯菜送到。」

  安媛忽然聽到門外有陌生的聲音,她望了碧煙一眼,微詫異道,「碧煙,你在店裡叫了飯菜啊?」

  碧煙也是有些吃驚,她拉開了門,只見外面燈火昏暗,卻站著一個做店小二打扮的人,手裡捧著一大盤酒菜。她驚奇的問道,「我們並沒有叫酒菜啊。」

  那店小二低著頭,看不清面目,只是啞聲道,「是掌櫃吩咐我送來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碧煙笑著打趣道,「難道是你們掌櫃送的,你們掌櫃可真是客氣的緊。四錢銀子一間的房,還送這麼豐盛的酒菜。你先端進來吧。」

  安媛在里間笑駡道,「莫渾說了,快讓他去問清楚是誰定的飯菜,送錯了回頭掌櫃可是要責怪他的。」

  說話間,那小二已是端著酒菜進來,畢恭畢敬的將食盤擱在了桌上。

  安媛隔著屏風望去,只見那小二身材短小卻很精壯,他低著頭,可是看他身形卻十分熟悉。她正在詫異,卻見那小二猛然抬起頭來,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凶光。

  安媛心道不妙,正欲叫喊示警,卻見那小二已是手中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就向碧煙襲去,便欲下毒手。安媛情急之下低聲道,「王二哥,手下留情。」那小二身形一滯,倒轉了刀背重重的擊向了碧煙,瞬間碧煙一翻白眼,暈厥了過去。

  此時門外忽然起了喧囂之聲,徐校尉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夫人,碧煙姑娘,你們沒事吧?」安媛正要高聲叫喊,那小二很是眼明手快的一把捂住了她的口。徐校尉聽到門裡有女子的悶哼之聲,更加焦急的撞門而入,與此同時,那小二一把撈起安媛,長刀劃破窗格,已是挾著她破窗而出。

  這小二雖然身材短小,可腳程很快,背上負了人如同在平地上信步,瞬間就把在後面追趕的徐校尉甩了很遠。也不知道奔了多久,安媛只覺得身上漸漸落了水滴,竟然是下起雨來。緊接著她眼前一暗,已是進了一個破舊的廟宇之中,她被扔在地上的蒲草堆上,恰好一道電光閃過,映照的世間一片透亮清明。安媛亦看清楚了眼前高大的泥塑菩薩塑得格外猙獰,而廟門上是鬥大的三字匾額:「潮音寺」。

  一陣疾風刮過,破舊的廟門吱呀一聲,掉下了一塊木板來。那小二面無表情的往了寺外一瞬,忽然扯下了面上的布,露出一張清瘦恨厲的臉來,正是王思。此時他斜斜的回頭覷了滿臉驚恐的安媛一眼,一雙精亮的瞳仁多了幾分乖戾之意,壓低聲音道,「你倒是乖覺,居然認出我來。」說著他面色一震,又往前行了幾步,逼近了安媛道,「李夫人,我原本只想要你肚中孩子的性命,給你留一條活命的。只不過誰讓你認出我來,如今看來是留不得你了。」

  安媛聞言一驚,仿佛有鞭子重重的抽在自己身上。聽王思此時口口聲聲喚自己「李夫人」,決口不提弟妹二字,心知他已經認出了自己,她凝神細想了一會兒,卻亦點頭道,「王侍衛,十八道嶺上一別,我們又見面了。」

  王思向後退了幾步,大是驚詫道,「你,你……怎麼知道十八道嶺上的事?」

  安媛點點頭,揣摩著他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其實她心裡十分沒有底,只覺得王思既然深知自己底細,之前必然是某過面的。而自己與宮中錦衣衛甚少打過交道,除了在永陵那一次鈴兒下葬時,曾在後山鬧得天翻地覆,那時就是一眾錦衣衛包圍了他們欲下毒手。也許王思當時就在那群人中。她只是一猜,順口說了句「十八道嶺」試探,誰知竟然一猜就中,王思果然那日就在後山中。她心中巨震,那天的事……她不敢再想下去,手不自覺的按在腹上。那天是鈴兒如土的日子,卻也是自己遭蒙兇險,昏迷中得了腹中孩子的日子。她強自鎮定的點點頭,十分簡促的說,「我早就知道了。」

  王思面色大變,緊緊地盯著她問道,「那……四弟……四弟也是知道的?」

  「雲臚他……」安媛心中一痛,面上不免帶上了幾分哀戚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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