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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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媛吐了口氣,心想此時不說清楚還等何時,她於是一咬牙道,「平時我們雖然很聊得很,可你比我小了幾歲,我對你就如同對如松一樣,都是看做弟弟親人看待的。你對我好,這份心意我都接受了,亦存著感激的。可若逾越了朋友的界限,我卻是從來沒想過的。」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偷眼瞧著付雲臚木然的轉過身來,把那水杯遞到手上,卻依舊緊緊挨著自己順勢坐到了床沿,他的眼眸裡依舊是充滿了神采和焦慮的,急切的說道,「我雖然比你小了幾歲,可我卻不覺得你是姐姐一樣。我第一次見你,你就病仄仄的躺在床上,連神情也是懨懨的,好像有什麼解不開的心事,那時我就深深被你吸引,覺得這個女子才是我真心喜歡的,值得我一輩子去對她好。我給你送點心也好,送些書本玩意也好,並不只是為了討你歡喜。我真切的覺得你是需要我來照顧的,年紀大小又是什麼問題呢。」 安媛的手微微一抖,滾燙的水灑到手上。付雲臚大驚之下,趕緊起身幫她細心擦拭手上燙出的水泡。溫熱的水汽氤氳,隔著瞧去她秀麗的臉孔也有些模糊了,連聲音亦是冰冷的,「……若什麼都不是問題,可你真的願意娶一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麼?」 *** 有那麼一瞬,安媛覺得正幫自己擦拭水漬的手停了停,她心下忽然有些解脫的松了口氣。可那只手很快又握住了自己的手,手心傳來淡淡的溫熱。 「你做什麼?」她愕然的抬起頭,吃驚的問道,她感覺到自己完全被貼入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裡,她努力地掙扎了一下,可他臂膀如鐵箍般堅實,牢牢地環住了她,透出了不容置疑的固執。 一陣淡淡的草木味道從他衣衫上透出,這味道如此熟悉,有一個恍惚間,她以為還是那人坐在身邊,青色的衣衫觸手可及。她的淚瞬時湧了出來,大顆大顆晶瑩剔透的滾滾而下,落在他整潔的衣袍上,「你怎麼這麼傻,我的心裡有那個人在呵……」 「那個人是誰?」他在她耳邊輕語,問的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甚至他可能都不在人世了。」她的語聲有些哽咽,淚水無可遏止的在臉上流淌。 「……我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誰,但他如今把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丟在這裡,讓你獨自經歷這樣的傷心苦痛,他就不配和你相守。」他沉默了一瞬,烏漆漆的眸裡都是心痛憐惜之意,卻把她摟的更緊,堅定地說道,「我要你一句話,如果你的心結只是這個,那就把這個心結交給我吧。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將來會是何等的辛苦,不如我們一起承擔。我會把你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愛,我會陪你一生一世,永遠不會分離。」 安媛的腦海中轟然一聲,全身的血似乎都湧入腦中。心底最深處恍然浮現出曾經的誓言: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 窗外淡淡的月色,如好大一滴濃墨,浸染在一張宣紙上,慢慢暈出薄薄的邊來,皎潔亦朦朧。月華初上,人亦團圓。 那一刻付雲臚亦僵直了身子,動也不敢動,他瞥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只願歲月就這樣靜止。他默默地等了一會兒,感覺懷裡自己最珍愛的女子身軀愈發的輕盈,如一個孩子一般,昏沉沉的伏在他的懷中。 「媛兒,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一點也不會。」他輕輕的綻出一點笑容,帶著些許珍愛的環住了她,埋下頭去,鼻尖似乎觸到她柔軟烏黑的髮絲,隱隱透著梔子花的清香,瞬時令人神怡。 那一瞬她沉淪在自己的夢境裡,她苦苦撐了這麼久,撐著堅強而決然的姿態,真的太累了,太累了……她的神情繾綣低迷,如小鳥般偎依在那堅實的懷中,微微合上了雙眼,脫口而出的輕輕喚了一聲: 「叔大……」 *** 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了,樹葉也很快落光了,天地間蒼茫一片荒涼景象。 付雲臚去李家提親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李成梁並未一口答應,他望著付雲臚送來的厚重的彩禮,只是微瞥了一眼,說道,「先放下吧。」 「將軍。」付雲臚固執的叫道,並沒有退下。他目光炯炯的望著李成梁,只是等著他的答覆。 我…… 悄悄站在帳外的索秋,看到了李成梁緊鎖的眉頭,心提到了嗓子眼。過了許久,李成梁終於擰不過付雲臚的執著,略點了點頭,慢慢道,「既然你們都決定了,那就這個月把事辦了吧。」 付雲臚的神色赫然輕鬆了許多,向李成梁恭敬的行過禮,無話退下。索秋的心卻並未放下,她遠遠地望著李成梁眉宇間的陰鬱神色,嘴角不自然的亦有些抽搐。 在這個時代結婚其實是件甚是複雜的事,納采、問名、納吉、納徽、請期的六禮斷然是不可少的,縱然是安媛身在軍營之中,又有李成梁的命令一切「從簡儘快」,然而把「小聘」、「送定」、「過定」、「定聘」的過場走完,卻也堪堪到了月末。 辦喜事的那夜,恰是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花落下。紛紛落落的雪花孤獨的飄落,映襯在一片冰冷的月色中。安媛拖著沉重的身子,身著一襲華美的冰色嫁裙,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緩緩步出了李家的宅院。 悅耳的絲竹一直響徹庭院,軍中略有些品級的軍官賓客都齊聚在廊下,人人都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嘴上說著半真半假的恭喜話,卻齊順順的瞧向體態略顯臃腫的出嫁新娘,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成梁坐在中堂的椅子上,看著款款走近的安媛每一步都踏的小心翼翼,她有了七個月的身孕,行動已然非常的不便,雖然身子仍然是瘦弱的,薄薄的肩胛仿佛撐不起厚重的衣衫,唯有小腹突兀的鼓起,更顯得身形不甚協調。她很是固執,不肯穿上紅色的嫁裙,只肯穿自己帶來的素色衣裙,唯有裙裾上繡滿了大枝大枝盛開的玉蘭。勉強算是一點墜飾,唯有頭上戴著金繡雲霞的朱色霞帔,可依舊掛著極為冷色的銀絲的珍珠面簾,上面綴滿了顆顆拇指般大小的上好圓潤的珠子,珍珠的光暈映的她面目都有些模糊——這是李成梁專門為她備好的嫁妝,也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一點新嫁娘的豔色。然而此刻真的看到她微微低下的螓首,仿佛不甚承擔頭飾的重量。輕輕的珠簾晃了一瞬,露出半張朱顏的慵懶與黯淡。她從早上就說要在房中收拾打扮,不讓任何人進去。可竟然連妝飾也未化,他的心裡忽然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欲去攙扶她一把。 不知何時,付雲臚不知不覺的站在安媛身側。他銜著一抹笑,淡淡的扶住了安媛的胳膊,直直的向李成梁拜了下去,「兄長在上,受雲臚(安媛)夫婦一拜。」 李成梁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他遮掩了尷尬的虛扶了扶,沉聲道,「無須多禮。」 一旁的禮贊高聲唱著「禮畢」,便有幾個丫鬟過來攙扶著安媛上了花轎。付雲臚的住處雖然離李家不遠,但明代習俗新娘子一定是得坐著花轎過門的,這禮數倒也並不能省去。幾個機靈的小廝早便過來打起了四個燈籠,一眾盈盈的出了門去。李成梁站在雪地裡空空的望,遠遠只見那大紅的喜轎越行越遠,微微擺開的銀絲繡幔中隱隱透出一抹玉蘭色的冰帛,刺目的蕭索。 *** 付雲臚騎著玉驄馬緩緩隨在喜轎之旁,馬蹄都被精緻的包了銀掌,四面都鐫刻了小巧的喜字,此刻敲擊著青石的路面,發出悅耳而有節奏的樂聲。他微微側轉頭,含笑望著近在咫尺的新娘,心中抱有無比的喜悅,輕聲喚了一句,「媛兒。」出乎意料的,那喜轎的輕薄繡幔微微顫了顫,卻沒有如想像中的掀開而露出那張玉色含喜的容顏。他心裡有一瞬的失落,但隨即想到,女兒家定然是害羞而靦腆的,又還是在這大街上,她怎好意思如自己這般粗魯。他心下微微有些歉意,抬頭看了一眼朦朧的月色仿佛都含了一絲脈脈溫情,他心中驟然浮起一絲期待與喜悅,催促了抬轎的小廝加快速度向家中行去。 安媛畢竟是懷有身孕出嫁,因此付宅中並沒有什麼賓客。付雲臚的父母家人都遠在老家,家中也就只有幾個雜役奴僕,非常冷清。到家後付雲臚自先下了馬,吩咐著丫鬟扶了安媛先去房中休息,他栓好了馬匹,卻有些忐忑的往房中行去。 斗室內早已煥然一新,處處裝點著綃金的好繡幔帳,十分雍容雅致。案上的纏枝海棠的紅燭足有臂粗,亭亭的佇立在油燈旁,火焰卻高漲了許多,如同白晝一般。唯有案邊端莊而坐的清秀女子,頭上的珍珠銀絲的面簾早已自己除去了,一身素白的裙裾長長的曳在足邊,卻是冷清素麗的與這新房格格不入。他瞧著她微微一怔,卻笑道,「到底是新娘子,怎麼穿得這麼素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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