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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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秋留了心,凝神問道,「小少爺仔細想想,你姑姑除了愛吃酸的,可是胃口不好,吃飯時偶爾還有些噁心嘔吐的毛病?」 如松仔細想了想,不免重重點點頭。他見索秋表情怪異,便奇怪的望著她問道,「這些……姑姑好像都是有的……姨娘怎麼了?問這些幹什麼?我姑姑是不是得了什麼重病?」 索秋的眉頭一緊,隨即松了開,神色很是複雜的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了,小少爺不要瞎擔心,我就隨便問問,沒什麼要緊的。」 *** 這碗番柿雞蛋面到底還是端到了安媛的桌上來。付雲臚送來的時候,面上還冒著騰騰的熱氣,氤氳的遮住他的臉,模糊地有些看不清楚輪廓。 安媛聞到這熟悉的香味,又是驚喜又是激動,一下子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努力吸了口氣,說道,「好香,好香。」 付雲臚的面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斜坐在床邊,伸出一隻手去扶住了安媛的腰身,助她坐起身來,笑道,「你倒瞧瞧這碗面,是不是按你說的那樣做的?」 安媛拿了筷子挑了面嘗嘗,頓時露出了笑意,連話也來不及答,一口氣便把面都吃了下去,直吃的盆幹碗淨。付雲臚看得驚呆了,慌忙不住的拍著她的後背道,「吃的慢點,慢點,廚房裡還有的是。這次我弄了一筐的番柿來,管你能吃個飽。」 誰知安媛聽了這話卻住了筷子,抬眼看他,不免有些疑惑,「皇宮裡怕也沒有這麼多的番柿,你倒是從哪里弄來的一筐子?」 「番柿真是個稀罕物,這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付雲臚十分不好意思的說道,「正巧士兵抓住了些外夷狄的商人,卻不認識他們販的是個什麼貨物,我去瞅了瞅,覺得與你說的那個番柿十分相像,便找他們買了些,可不就買到了。」 安媛連連咂舌,「原來是從夷人手裡買的,這可要花不少錢吧。」 「還好,也就花了十兩銀子,買了這一筐,可不是划算的。」付雲臚十分有得色。 安媛氣的捶了他一拳,「十兩銀子,你瘋啦!你一年的俸祿也沒有十兩銀子啊。」 十兩銀子對於大戶人家來說,也許不算什麼,嚴嵩府裡辦一桌酒席恐怕也要十兩銀子。可對於身份低微的參將來說,卻是很大的一筆收入了。以付雲臚少的可憐的俸祿,每月也不過七八錢銀子,一年攢起來的確也攢不夠十兩。 付雲臚慌忙辯解道,「我一年的俸祿,再加上些例敬銀子,還是有十兩的。」他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安媛的臉色,又低聲道,「我在軍營裡,吃住一概都是天家的。這些銀子攢起來原本也用不了什麼……你不是愛吃番柿麼,我怕下次再買不著了,就多買一些給你屯著。」 安媛的眼眶紅了紅,話到唇邊,卻只是低低的說了句,「難為你了。」 *** 等到十余日後李成梁回來時,閒言碎語早已傳的滿天都是。傳言總是愈傳愈奇的,起初只是說李將軍的妹妹與參將付雲臚品貌相配,可以結親,誰知傳了些日子,便是說二人早已私定了終生,這會兒怕是孩兒都悄悄有了。 李成梁親耳聽到下人的竊竊私語後,大是震怒,怒斥了傳閒話的下人,大有要嚴懲的意思。反倒是他的侍妾索秋出來勸阻了他。索秋的話說得很是委婉入耳,「今兒是立冬,將軍何必生這麼大的氣……下人們著實不懂事了些,主子的事情哪裡是他們可以隨便議論的。但將軍不在家時哪裡知道,安媛妹妹確實與付參將性情很相投呢,付參將每日都來看望安媛妹妹,可從來都是待到吃過晚飯才走。人家都說付參將一頓板子挨得值,挨成了將軍的妹夫。」 李成梁重重的哼了一聲,面色更加的陰沉。索秋不動聲色的捕捉到他面上的變化,便悄悄擺手讓那幾個倒黴的下人退下去,才入情入理的勸道,「安媛妹妹年紀也不小了,也是該許配個人家的時候。付參將雖然家世單薄了些,但人倒是很有為,也不算辱沒了安媛妹妹。現在這會子興許只是兩人聊的投機,但孤男寡女的長久耳鬢廝磨,哪裡會料得到有沒有個差錯……我瞧著安媛妹妹雖然不愛吱聲,卻是個心裡極有主意的,未必能聽得進我們做哥哥嫂子的勸來。倘若以後若真床下什麼禍事來……」索秋的聲音忽然變的又小又尖利,刺得人心裡如針紮一般,「——到時候將軍就算是生氣要罰,又罰得了誰去。不如早早的為妹妹籌謀個婚事才是正經的。」 李成梁聽了倒也沒說什麼,卻慢慢踱進書房去。冬日少陽光,天色微黯,薄薄的雪忽而開始紛飛。 彈了彈身上的雪,走進書房的時候,他莫名的卻覺得心中靜了一瞬。只見一個素裙的清瘦女子站在案旁,正在架上挑一冊書。輕綃的薄紗裙邊層層覆在地上,行動間恍若驚鴻蹁躚,她只是那麼靜靜地立著,微微側過半面來,她明麗而溫暖的一剪側影投在雨簾前,如一枝空谷幽蘭,靜謐的讓遠遠眺望的人只覺得神清而寧靜。 「媛兒……」他的怒氣消了大半,輕輕的喚了一聲,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許多久遠的剪影,他悄悄地解下了外衣,輕輕的覆在她肩上,聲音竟也有些溫柔,「天這麼涼,怎麼不多批件衣裳?」 安媛回過頭來,略有些驚奇他的出現,卻還是淡淡說道,「不礙事的,我每日都在這裡看書,也並不覺得冷。」 李成梁執意為她披上了外衣,這才仔細的打量她。安媛的身孕此時有了三四個月,她雖然依舊是清瘦的,但小腹還是微微有些凸起,若不仔細察看卻也不容易注意到。李成梁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從她腹上掃過,斟酌著說道,「媛兒,我出去巡邊了這段日子,今日方才回來……我聽說了些事情……」 「將軍聽說了什麼?」安媛輕輕皺了皺眉頭,把手上的書放回架上,又抽出了一本更薄的。 李成梁注視著她,聲音很是平淡而遲疑,「你和付雲臚,究竟是怎麼回事?」 安媛低頭不語,全然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李成梁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軒眉揚起了薄薄的怒意,可見她只是低頭翻著手裡的書頁。她看書很快,右手的兩根指頭夾著書頁,只是匆匆掃一眼就翻過,這樣細小的動作也與小時候一樣,李成梁心裡莫名的軟了幾分,又柔聲道,「媛兒,我是你的兄長。你有什麼想法只管與我說就是了。」他瞧著安媛冷若冰霜的眉眼,又試探的問道,「……其實若你真的瞧中了那付雲臚,也未嘗不可。雲臚的家世並不豐厚,但人卻是穩妥的……總之兄長是會為你籌謀打算,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的……」 安媛驀然抬起頭來,目光清清冷冷的,剮的人心中發寒,「將軍要為我打算什麼?是要準備把我隨便找個人家打發了不成?」 李成梁很是不悅,依舊壓著怒意,淡淡說道,「這可是孩子話了。我是你兄長,難道還會害了你不成。就算是雲臚,也是你自己瞧上的,怎麼是隨便找個人家打發你?」 「將軍要是真為我好,怎麼連我肚子裡孩子的事也不與我說?」安媛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難看的臉色,眼中驟然蒙上一層陰霾,「或許將軍就想著這麼稀裡糊塗的把我嫁出去,讓付雲臚冤枉做這孩子的父親?總之不給將軍府丟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李成梁氣到極點,忍不住揚起了手掌,就要往她臉上摑去。安媛微微一笑,依舊冷冷的看著他,毫不躲閃畏懼。 這一掌始終沒有摑下去。李成梁慢慢收回了手掌,從懷中摸出薄薄的一張紙頁來,遞給了安媛。他歎了口氣,說道,「也不怪你怨我……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安媛略帶疑惑的接過那張紙箋,只有短短的數十個字用濃墨書就,正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張居正的筆跡。 「成梁吾兄,余自知一錯再錯,罪孽深重……今媛已有月餘身孕而不自知。而餘身中天山紅劇毒,命在旦夕,亦無法再照料媛之周全。唯有將媛託付于兄長,望兄多加照料,勿使再受傷害,亦望媛早日忘余,令餘不至齎恨九泉。餘之罪,不知何時可贖盡,此生更無面目再會兄與媛,望來生得報兄長之恩。 弟叔大百拜敬上。」 只是那紙箋被李成梁貼身存的久了,因而折得很是陳舊,上面還沾染著些墨痕血跡,於是字也有些渙散不清。寫到「一錯再錯」的第二個「錯」字後,寫信的人似乎有些遲疑,又用濃墨劃去了寥寥數語,字跡概難辨認,而後文仍然下筆有所滯澀,看得出寫信的人當時是極端的猶豫不忍。 安媛看完了信,默然良久,澀聲問道,「這信……這信是什麼時候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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