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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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的抱起爛醉如泥的女子,將她用大氅裹好,又上前走了幾步,將她輕輕擱置在床上,又為她蓋好被子,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細心,仿佛生怕動作稍微重一點就把她驚醒一樣。 「付叔叔!」李如松不知何時也回來了,聽到父親的命令,急切的沖了進來,便要扶起癱坐在地上的付雲臚。付雲臚一直教他騎射功夫,兩人感情深厚,難怪他這般著急。 誰知李成梁回頭望了付雲臚一眼,臉色卻很是難看,厲聲喝道,「軍中飲酒,是大忌。來人,拖付雲臚下去,重重責打四十軍棍。」 李如松嚇得手一抖,很想替付雲臚求情,連叫了幾聲「爹」,然而看到李成梁鐵青的臉色,他的嘴張了張,沒了言語。付雲臚強忍著身體的酸軟,勉力支撐著站起身來,兀自還對李成梁行了個禮,輕聲道,「末將知罪。」 幾個校尉過來拖了他出去,不多一會兒,外面便傳來一聲一聲的木棍敲擊皮肉的聲音,異常的清脆又響亮。 索秋聽了外面的動靜,面色愈發的白,嘴唇抖抖索索的,連目光也不敢直視李成梁。 「這酒是誰拿出來的?」李成梁驀然回頭盯著她,深深的眼眸中都蘊著怒意,嘴唇的輪廓如刀削一般鋒利。 索秋一臉的笑意瞬時凝在面上,神色也有幾分不自然,「我見付將軍是江浙一帶的人,便把家裡藏的花雕酒拿出來給他嘗嘗,倒沒想到他們倒醉成了這個樣子。」 如松此時方才有幾分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一壁照看著醉的不省人事的安媛,一壁牽掛著外面正在受刑的付雲臚,心中早已十分的憤怒。他怒視著索秋,大聲道,「什麼叫沒想到,姑姑本來身體就不好,酒量也差。你還害她醉成這樣。付叔叔是軍中將領,飲酒就是犯了軍規,你又害付叔叔挨打。爹爹,可不嫩饒她。」 李成梁眸子裡寒光一閃,目光已是轉向了索秋,沉吟著便要開口。 索秋身子一僵,踉蹌的退了幾步,面上迅速的由白轉紅,旋又變得慘白一片,眸中竟然放出了綺麗的光色,她茫然的跪了下去,卻軟聲道,「將軍真要治我的罪麼?」李成梁尚未答話,索秋的聲音忽然又提高了許多,變得更加尖利起來,「妾身的性命並不要緊,只是妾身腹中有了將軍的骨肉。將軍要是想這樣斷送李家的骨血,妾身甘願受罰。」 她的語聲不大,卻似滾滾驚雷在房中轟響,炸的每個人心頭都是一驚。李成梁在子息上一直頗為艱難,自從原配夫人去世後,膝下只有李如松一子相伴,此時聽聞索秋有孕,無疑是一個喜訊。他面上一片黯然,良久方才對索秋用難得的溫柔語氣輕聲道,「地上涼,你且起來吧。」 「妾身告辭了。」索秋眼眶裡包了淚,無限委屈的站起身來,亭亭的走到屋門口,忽然又轉過身來,面色有幾分空洞茫然,輕聲道,「將軍仔細身體,無須這般動怒……再說將軍這般動怒,究竟是因為妾身在軍營中犯了軍規私用了酒水,還是因為安媛妹妹……」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到最後幾個字簡直如自己在囈語一般。李成梁一怔之餘,緩過神來時,卻見索秋的身影早已去的遠了。 *** 鬧得偌大的醉酒風波,到了最後只能不了了之。第二日李成梁就去巡邊了,一連好多日都沒有回來。軍營中早已傳遍了李成梁治軍森嚴,就是帳中愛將犯了軍規,也絕不姑息的事蹟。一時間上下軍紀肅然,十分齊心。 當然這一切安媛都全然不知。她那日醉酒後醒來,只覺得頭十分的痛,好幾日都不曾出門去。不僅李成梁絕了身影,就是索秋亦再不到她房中來,每日裡只有如松來陪她吃飯,她為此很是樂得清淨。 只是天一日一日的冷了,她的胃口卻差了起來,每日裡送來的菜肴多半都不合胃口,一連好些天都沒怎麼吃東西。這天晚上,如松陪安媛吃過飯,剛剛出了門去,安媛兀自懶在床上看書,卻覷著有個人影走了進來。她還以為是如松又回來了,懶懶的說道,「怎得又進來了?可是有什麼落下了?」 那人卻悶不作聲的進了房中,漸漸走到安媛的床邊。安媛這才恍然一抬頭,卻見好一個俊俏的後生站在床前,臉紅的跟柿子一樣,手裡尚自拿著一包東西。安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仔細又瞧了一瞬,卻見那人甚是面熟,不正是那日和自己對飲到大醉的付雲臚是誰。只是他除下了身上的盔甲,換了清爽的長衫襟帽,顯得像個瘦弱的書生,倒有幾分讓人認不出來了。 安媛瞧見是他,不免很是親切的點點頭,猶記得那日酒醉前,與他聊時事聊話本子,兩人很是有些話題,也是相談甚歡,於是才喝得大醉。然而索秋燙的黃酒畢竟也就只那麼一壺,安媛雖然酒量不佳,卻也知道眼前的這位酒量也不怎麼樣。兩人相視一笑,本想問問對方怎麼樣了,結果異口同聲的說了個「你……」,都瞬時住了口,不約而同的想起往事,瞬時親近了幾分。 付雲臚實在是個很靦腆的人,到底是安媛比較大方,笑嘻嘻的先開口問道,「你可好了些?」付雲臚也沒想到安媛竟然不知道自己受責的事,還靦腆的點點頭,自顧自的說道,「我恢復的好多了,今日一能起身,就想著來看看你。」 安媛亦是笑了,心想他這一酒醉竟然這麼些日子都起不了床出不了門,著實那日可是醉的厲害了。她也不以為意,拍了拍身旁的床榻說,「別站著了,坐下說話吧。這些天沒瞧到你,倒也少了人說話呢。」付雲臚面上又紅了紅,愈發靦腆的挨著床沿坐了個邊,誰知剛剛挨到個床邊,卻疼得齜牙咧嘴,一閃身坐到了地上,摔痛的面目都有幾分扭曲。安媛有幾分奇怪,拉了他一把問道,「你怎麼了?身上不舒服麼?」 付雲臚紅著臉爬了起來,連聲說著沒事,把手裡緊緊攥著的一個包裹擱在了安媛身旁,輕聲說道,「聽說你最近胃口不大好,我找了點吃的來,你平時閑著的時候就當零嘴吧。」 說著他很是局促的又看了安媛一眼,轉身便出去了。 安媛瞧著他舉止奇怪,很是摸不著頭腦。她打開了那個小包裹一看,卻不免失笑,只見裡面滿滿的是一袋子紅彤彤的大棗。 「小姐,付參將真的很用心呢。」一旁的碧煙忽然開了口,她小小的身軀站在竹簾旁,映的臉龐很是朦朧,「這個季節棗子也不多了,需要去深山裡才有些野棗樹,才有這樣好的大棗。」 「是麼。」安媛淡淡的笑了,心裡浮起一點溫馨。北方的棗子甘甜多汁,咬起來又脆又甜,安媛很是喜歡吃,當晚就著本書,全把這袋大棗都當了宵夜。第二日如松聽說了心裡十分歡喜,很是口快的把這消息說了出去。自此之後,付雲臚便來得愈發殷勤了,常常來送些點心吃的,有時候是幾塊桂花糕,有時候是一袋子的酸果,都是撿著安媛愛吃的東西送。兩人常常在屋子裡聊會兒天,其實多半的時候,也只是安媛在說而已,付雲臚只是靦腆的聽著,面色常常是一陣紅一陣白的變幻。 李成梁這次巡邊雖說只是去個數日,可到底月餘也沒回來。索秋心裡雖然牽掛,日子卻舒坦了許多。她肚子裡有了李家的骨肉,在家裡的腰板挺得更直了,有意無意的老是挺著肚子,惟恐怕人看不出她是當家的主母來。 她又瞧著付雲臚日日來探望安媛,更是心裡的一塊大石頭放下了。她常常在背後得意的與人說,付參將雖然挨了將軍一頓板子,但到底還是值得的,能成將軍的妹夫也不是容易的事。可她到底也不敢與因為自己而受了四十大板的付雲臚碰面。每每路過安媛的房,她更會避著走開,她還是不敢忘記那晚李成梁抱著爛醉的安媛時,瞧著自己的略帶殺氣的目光。 如果再看到那樣的目光,她寧願還是過現在的日子比較好。索秋暗暗想,雖然她很思慕將軍,可她也怕看到思慕的人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帶著這樣複雜的情緒走進了廚房,自從她覺得自己成為李家的主母后,對下人的管教也愈發厲害,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顯出自己的身份來。 然而廚房裡卻亂糟糟的,蔬菜瓜果扔的到處都是。索秋剛剛挑剔的皺起眉頭準備發作,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在一堆竹筐裡忙活著。索秋怔了一瞬,開口叫道,「小少爺。」 如松從竹筐裡抬起頭來,卻是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叫了一聲,「索秋姨娘。」 索秋不免微微露出一絲不快來,她瞥了一眼如松一臉的塵土,有些嫌憎的掩了口。可她旋即又堆上了滿臉的微笑,輕聲說道,「小少爺怎麼了?是晚上沒吃飽麼?在廚房裡找些什麼?」 「找些番柿。」如松翻著廚房裡的一個裝瓜果的竹筐,隨口說道。 「找番柿做什麼?」索秋微微疑惑,問道,「番柿可是番邦進來的貢品,就連皇宮裡也不多見,這裡哪裡能有?」 如松把竹筐倒了個底朝天,蔬菜瓜果滾落了一地,果然沒有番柿。他面上露出了一抹深深地失望神色,低聲說道,「姑姑近來胃口越來越差,每天也吃不了幾筷子東西,人瘦的厲害,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今晚聽她提到想吃酸的,又說想吃什麼番柿雞蛋面,我就來廚房找找看有沒有這東西。」 「想吃酸的?」索秋赫然皺起了眉頭,眸中一閃,緊接著問道,「王大夫有沒有說過,你姑姑得的是什麼病?」 如松的臉色只是沮喪的,胡亂敷衍道,「王大夫說不是病。大概就是胃口不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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