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八一


  安媛瞬時覺得眉心一陣疼劇痛,仿佛腦海中迷迷糊糊的浮起些溫暖而細碎的畫面,有一些模糊的人影在眼前飛快的閃過。她瞬時只覺得全身都在發抖,雙腳也站立不穩,頭疼的仿佛要裂開。轟然一聲巨響,她亦向後倒去。

  月亮早已潛入了雲層中,空氣中多了些許溫潤的氣息。天邊的黑暗中漸漸透出些墨藍,由淺至深的濃亮,一層接著一層的迭出許多種繽紛斑斕。濛濛的薄霧裡萬物似都刷上了一層銀霜,反倒顯出一種不真實的荒誕來。

  她模糊地記憶裡,有著許多分疊的故事在堆積:

  燒得如同烈雲的夕陽下,小小的河水蜿蜒到遠方。一個青衣的男子抱著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半跪在河邊,哀哀的喊著什麼。而他懷中抱著的纖弱女子卻似乎早已沒了呼吸,只是靜靜的閉上了雙眸,秀美的唇角兀自眷戀著一絲笑意。安媛看的驚呆了,這些場景她從未經歷過,卻為何在眼前這般清晰。與此同時,夢境中那青衫男子的斷腸的訴語亦一聲聲傳入耳中,她只覺得牽腸掛肚的都是痛意。

  「茗兒,茗兒你醒醒……」

  「茗兒,都會好起來的……我發誓,發誓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不論天涯海角都會陪你去的……」

  「茗兒,你聽到了麼……我真的悔了……悔了……這次,換我來追你……你聽到了麼……」

  接著,似乎場景又變了,眼前都是黯然的天色,深墨中有一絲詭異的冰藍霜色,透出一種沉靜的美來,可這美麗頃刻間卻耀眼的又讓人心中發抖。

  似乎有誰穿著墨色的團龍長袍,輕輕的俯下身來看著自己。那雙神色的眸子裡,流轉著無盡的溫柔。淡淡的柳葉覆在他身上,為他籠上一層半明半昧的陰影,她明明還有些尚存的知覺,想起身喚他,卻怎麼也睜不開眼來。

  四周倏忽間冷了起來,她一直在打著寒戰,全身瑟瑟發抖,好冷。

  此時似乎有人抱緊了自己,在耳邊低聲的說著什麼,她聽不清楚,卻感覺到有溫熱的濕潤灑在面上,格外溫潤。冰涼的額上抵了些火熱,雙目瞬時像火燒一般難受。在這煎熬中,有人輕柔的手指仿佛解開了她的衣衫,她霎時覺得涼爽起來。仿佛是有誰解開了她的衣衫。皮膚瞬時暴露在空氣中,是一種乍寒的嫣紅,妖嬈的蔓延開來,泛出一片桃色的氤氳。這種灼熱感隨即從皮膚一直燒到了血液中,穿過她的四肢與血脈,只貫透到心中。

  她的身子一會兒似火一樣的燙,好像被放在一個大銅爐裡用生的極旺的烈火在烹烤,一會兒似冰一樣的冷,仿佛陷到了一個刺骨寒冷的大冰窖中,滿眼都是冰冷晶瑩的色澤。

  她就這樣反反復複在冰火中煎熬,無可抑制的只是顫抖。好像做了一場長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安媛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她轉醒過來時,卻不再是在空曠的山野中。她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窄小的床上,身旁有柔軟的被褥,躺在床上非常的舒服。

  門不知何時悄悄的開了一條小縫,卻是探進了如松的小小的腦袋。他的頭上裹了厚厚的布,看上去非常滑稽。然而他看見安媛醒來,卻頗是高興的叫道,「姑姑,你可算醒啦!」

  安媛一怔,唇邊含了一抹柔和的笑,「我不過昏睡了一會兒,看你大驚小怪的。」她努力去想之前發生的事情,卻覺得腦中劇烈的疼痛,甚是難忍。

  「姑姑都昏迷了十餘天了,還說是小睡。」如松躡手躡腳的走進房來,虛掩了房門,焦急的說道。

  「十餘天?」安媛大吃一驚,她蹙了蹙眉,卻又有些懷疑,「我們這是在哪裡了?」

  如松扶著她坐起身來,輕聲道,「姑姑小聲些,我爹爹一夜未睡,剛剛才送走……送走給姑姑看病的大夫,現在隔壁的房間睡下了。」

  「你爹爹來了?」

  「不是我爹爹來了,是我們到了爹爹這裡,」如松小聲說道,「爹爹如今遷至遼東總兵,我們是在永平了。」

  安媛有些驚奇的四處環顧,這才注意到這個房間的佈置很是簡單,四壁上都有兵刃,果然是身在軍營之中,她略一凝神,又道,「那你師父呢?他是否也在隔壁的房間,他身上的傷勢可好些了?」她說著就掙扎著想起身,卻覺得渾身都在疼,仿佛四肢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如松趕緊遞了一個柔軟的繡墊在她背後,她卻想站起身去蹟鞋。

  「姑姑,姑姑……」如松急切的拉住她的袖子,不讓她出去,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要去哪裡?」只聽一聲冰冷而堅決的喝聲,房門忽然被推了開。安媛聽到這個聲音,心裡微微一動,卻覺得雙腿酸軟,頓時坐回到床上。她抬眼只見李成梁如山一般厚重的身影就立在房門口,他的面上都是青黑之色,如劍的雙眉深深擰起,「你看你現在的樣子,還要逞強去看誰?」

  「我並沒有事……」安媛兀自強辯道,想抬起手來,卻覺得雙手亦是酸痛難忍,全然提不起勁來,只能倚靠著如松攙扶著自己的力量。

  「如松,放開她。」李成梁冷冷道,如刀刃般鋒利的眸光掃過了安媛驚得煞白的臉色,「讓她自己起來。」

  如松唯唯諾諾的垂下頭去,悄悄的鬆開了安媛的右臂。安媛驀然就往後倒去,躺在柔軟的床榻上怎樣也起不了身來,她頓時又驚又疑,如遭重創,「我……這是怎麼了?」

  「大夫說你傷神過度,損了元氣,怕是要靜心休養些日子才行。」李成梁的目光中有難以察覺的沉重陰霾,淡淡從她身上掃過,須臾,便移開了。他語聲不高,卻很是斬釘截鐵,「你就安心在這裡休養吧,叔大也沒有事的。」

  安媛的目光旋又落到如松身上,眼眸中閃過一絲灼然與焦慮。她不甘心的想抬抬手臂,卻還是一陣難以遏止的酸痛,只是徒勞。

  「師父沒有事,」如松目光有些躲閃的垂下了眼簾,小聲說道,「姑姑不用太掛心,先好好休息就是。」

  安媛強壓著心頭的波瀾澎湃,凝視著他片刻,淡淡說道,「那好,等他好些了我再去看他。」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天也一日熱似一日。屋裡向南的一面,有一扇雕工精美的長窗,眼瞅著窗外的葉子一日比一日茂密蔥綠,漸漸知了的叫聲也嘈雜而密集了起來。然而遼東地界到底比較涼爽,就算是到了七月中,也依舊只是微熱而已。安媛依舊無法起身,終日只能臥躺在床上,房裡常年透著風,卻也並不覺得十分炎熱。她漸漸可以起身下地,卻常常覺得氣血難足,身子也漸漸懶了起來。起居都需要碧煙服侍行動,十分的不便。給她診脈的大夫姓王,只有三十餘歲,卻聽李成梁說他年紀輕輕就是遼東一帶有名的國手。

  安媛很是疑惑的問他,「我究竟得了什麼病,怎麼這麼久了也不見好?」

  王大夫每次開完方子,照例都會安慰幾句,此時他撫了撫一縷新蓄的墨髯,緩緩道,「李姑娘不要心急,只是傷寒而已,姑娘受驚太重,再加上春來傷寒侵體,難免病勢沉重些,再過些時日就會好了,到時候行動如常,恢復的與原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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