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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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默默地撇下了懸翦劍,側身讓到了一旁。卻不想嫣兒面上閃過一絲極為厭惡的神色,扭過頭去,並不看安媛一眼。 「嫣兒,我想問問你。鈴兒如此年幼,連話都不會說,你怎麼能對他下得了手?」安媛的聲音有些打飄,看得出她是在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 嫣兒哧的一聲卻笑了,神情很是妖冶詭異,「有何下不了手的。那孩子不是你和朱載垕生的麼?生下來就是個孽種……」 張居正面上沉了沉,便欲開言。卻不想安媛搖手攔住了他,她深深地望著嫣兒滿不在乎甚至是有些得意的神色,忽然問道,「嫣兒,究竟是誰告訴你,這孩子是我生的?」 福華委頓在地上的身形忽然一抖,頭垂得更加深了。 安媛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是從天外飄來的一般,「嫣兒,我若告訴你,那孩子是你姐姐的親子,你會怎麼樣……」 「怎麼可能?」嫣兒瞬時驚呼起來,不敢相信的睜開了眼,她面上迅速滑過懷疑、錯愕、震驚等等諸般神情,她仿佛要尋個究竟一樣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安媛,希望從她眼眸中看出一點欺騙。然而她終究失望,那眸中澄亮清澈,還包著隱隱的傷痛…… 嫣兒驀地回過頭去,死死地盯住委頓在地上的福華,尖聲道,「賤人!你敢騙我。」 「不是她生的又怎樣,反正也不是王爺的孩子,死了也不冤枉!」福華乍然抬起頭,一張清秀的面孔卻顯得有些妖冶猙獰,只見她忽而輕輕笑了起來,「反正死了,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只有我肚子裡的寶寶,才是未來大明名正言順的皇太孫……」 嫣兒面上瞬時褪去全部的血色,白的瘮人。不等她說完,忽然她身形微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把奪過張居正手中的懸翦劍,卻是狠狠的插入了福華的腹中! 「你……你……」福華瞬時委頓在地上,她冗自不敢相信一般睜大了眼,驚恐道,「你怎麼敢對我動手,你怎麼能對我動手。我腹中可有大明未來的天資!」她驀然嘔出一大口鮮血,濺得一身素裙上都是斑斑血跡。 「嫣兒,你做什麼!」安媛看到眼前這血腥的一幕,頓時驚得呆了,她快步沖了過去,擋在了福華面前。誰知嫣兒輕蔑的笑了笑,一撤手拔出了長劍,閑閑的擲在地上,退開了幾步,抱著雙臂只是在旁冷笑的看著。 安媛俯下身來,替福華查看傷勢,只見那劍刺入腹中並不深,然而傷口的血一直往外湧,很快就染紅了她的素裙。安媛急的撕下了半曳素裙,為她裹著傷口,可那血卻怎麼也止不住。她回頭沖著張居正急切的叫道,「叔大,你快來看看,這血怎麼止不住了。」張居正的眸中墨色一沉,正往前走了幾步,卻看到福華猛然驚醒一般,伸手把安媛推了開,費力道,「滾開,不要你假惺惺的示好。」安媛不提防被她推得跌了個跟頭,一時間跌坐在地上,半天怕不起來。 「她又不領情,你倒是何苦?」嫣兒在旁冷冷的開了腔,「她做的孽債,由她只見去還。這麼些年了,你總是這般濫好心。」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的聲音有些低啞,神色亦黯然許多,不知是諷刺還是愧疚。 「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沒有你的時候,王爺待我好極了,什麼都會依著我,他讓我叫他三哥。每每看到我的時候也都是笑著的,」福華仿佛想起了許久之前的往事,她輕輕閉上了眼,唇邊浮起一絲微笑。隔了好一會兒,她仿佛才從夢中醒來,只是恨恨的盯著安媛說道,「就是後來在嚴閣老府上,他第一次見了你,就像魂魄丟了一樣,從此對我再也不理不睬,你這可惡的狐媚子……」 「其實嚴閣老府上,我與你並不是初見,」安媛仔細的望了她一瞬,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眸中跳動著莫名的光焰,忽然幽幽的開了口,「你卻不記得那年元宵,在水晶橋下的事了。」 一瞬間福華如遭雷擊,過去了這般久的時間,她竟然還清晰的記得那晚的情景,她怔怔的喃語道,「你……你就是那個水晶橋下穿素白衣裳的女子……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那一夜,她提著玉蘭花燈,攜手著一身摯愛的男子姍姍額笑語而行。身處鬧市裡,亦如在一場甜蜜沉醉的美夢中,那大抵是她這一世人生幸福的頂點吧,卻不想就是那夜,一切幸福都註定是夢幻泡影,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顫抖道,「三哥從前那般疼我愛我,都是因為你。要是沒有你,我該過的多麼幸福。」 不提防忽然有一個聲音在旁冷冷的說道,「你若不是因為長得像她,又怎會真的取代我姐姐,成為裕王正妃。你本身就是個替代品罷了,要是我說,你還得謝謝她才是。」這話說得刻薄而又毒辣,嫣兒正是攀著石壁,一邊喘著氣,一邊解恨的說話。 「住嘴!」福華大喝一聲,面色蒼白。其實她心中早已知道這話也許都是真的,只是從來不願意去相信。此時她只覺得自己腹中泊泊的血在往外湧,她心知這腹中的孩子必然是沒了。一時間諸般絕望、苦痛湧上心來,那必是愛恨滋味糾結,她掙扎了一下,竟然猛的站了起來,去撿起了那本懸翦劍向安媛撲了過去。安媛哪裡有防備,向後踉蹌幾步卻逃不開,一旁的嫣兒站的最近,見狀猛然推了安媛一把,讓她避了開去。 福華眼見刺不到安媛,劍鋒忽然一轉,又向嫣兒猛然刺去。 懸翦劍氣最凜冽,眼見劍要及人,嫣兒只覺得一陣寒氣鋪面而來,她這一下卻無路可退了。福華這一下是用盡了力氣貫出的,她無論如何也躲不開了,她心下一涼,閉目只待受死。 「嫣兒……」耳邊是安媛帶著哭腔的吼聲。嫣兒心中忽然略有完滿,至少前一瞬,她並不後悔。 一隻手堪堪攔在了嫣兒面前。 那劍果然是寶劍,刺入骨肉竟然一點聲響也無,就已然貫掌而過。嫣兒睜開眼時,只見張居正面色蒼白的站在面前,正是他伸出掌來攔住了長劍,竟是用一隻肉掌生生受去了這一劍之力。 福華貫出了長劍,早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又一次摔倒在地,這一次她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只是回頭恨恨的望著安媛,用盡殘力道,「我生來必是與你相克,我好恨,我好恨……」她轉過頭去,亦是恨恨的望向嫣兒,神色淒厲道,「還有你,我也恨。若不是認識了你,我這半生大抵也不會如此度過……」 她喃喃的低語了幾句,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忽然她用盡全身力氣,坐直了身子,頭一偏向一旁的石壁上撞去。只聽猛然一聲慘烈的聲音,已是血濺石壁,香消玉隕。 過了許久,嫣兒方才從震驚中轉醒過來,她回過頭去,直望著張居正,忽而說道,「張先生,謝謝你救我。」眸中光影朦朧,點點躍金。 「适才你推開了她,說明你尚還存一點良知,」他撿起了地上染血的懸翦劍,緩緩插還鞘中,他因手上受了傷,只能用左手握劍,那右手就閑閑的垂在袍下,殷紅的血跡刺得嫣兒目中灼痛,「值此之後,我們師徒之間的恩怨,就都是兩清了。」 嫣兒心中一痛,如夢初醒,她緩緩地掃了一眼眼前的人,眼中蓄著淚,卻竭力不能落下,只是含著笑道,「好,好……」 她默了一瞬,又是良久,澀然問道,「先生,以後將去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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