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七六


  安媛在他懷中呆了一呆,只見他雖然是左手拿劍,卻舞得花團錦簇一般,只將面門護得十分嚴密,雖然手裡還抱著一個人,卻和四名錦衣衛的高手都打成了平手。他劍法狠厲,用的雖然是劍鞘,並不刺傷人,然而他防護之餘居然還偶爾可以進攻偷襲。或是披削、或是砍刺,招招都必擊中,在加上他的懸翦劍是難求的寶劍利刃,此時長劍雖然未離鞘,然而與之相撞,聲音若是龍吟。因此片刻工夫這幾名錦衣衛不僅沒有占得半點便宜,反倒有兩位武功稍弱的,都被敲的虎口發麻長劍脫手。

  福華在一旁看到這五名錦衣衛與之相鬥,尚且還是平手,不免有些不耐煩,只是低聲對嫣兒說道,「娘娘,這樣打下去可不是辦法,不如再叫些錦衣衛來,速速拿下他才是。」

  張居正聽到耳裡,心中暗叫不好,斜眼撇去卻見段嫣兒微微搖頭,只是注目出神的望著這裡,仿佛陷入了沉思中。福華見狀也不敢多說,只得默默退到她身後。張居正心下略微寬慰,然而就是這略一分神,卻被其中一名狡猾機靈的錦衣衛鑽了空子,長劍一抖,招招狠厲毒辣,都是直取他懷中的安媛而去。

  安媛駭得一怔,只覺劍光逼眼,背後卻是靠著他溫暖堅實的懷抱,哪裡還躲閃的及。

  「鼠輩!」張居正怒斥一聲,眼中全是燃燒到極點的怒火,他本不欲傷人性命,想不到這些錦衣衛卻竟敢如此刁鑽。

  安媛只覺得忽然面前白光一過,一聲清亮的龍吟之聲在耳邊響起,她嚇得閉了眼,只聽周圍的人都是驚歎之聲。等她再睜開眼時,卻見那名偷襲自己的錦衣衛已是跪在地上,長劍早已脫手,手上卻是鮮血淋漓,等她在仔細看時卻不免想作嘔,只見那長劍柄上竟然連著一隻手,想不到竟是被齊腕切下的。

  剩下的四名錦衣衛都是駭然,只見張居正手裡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然脫鞘了,露出烏沉沉的劍身來。那劍其實並不長,約莫不過三尺。只是劍身卻是一壁沉沉的墨色,一時之間如同日月之光輝都要被吸盡,便似是拔出了一段冰冷至極的寒鐵。

  嫣兒面上赫然色變,她忽然記起許多年前,她央他舞一段劍看。他的劍法卓絕,一曲吟畢,劍也成嘯,然而劍卻不離烏鞘。她撒嬌要看那劍身,他在月下握著這柄令人聞風喪膽的長劍,語調卻是淡淡,「懸翦若離鞘,不飲盡鮮血不還。」

  「你想造反了?居然敢傷皇上的親衛?」福華也被眼前情景嚇到,頓時大呼小叫,拼命地往後躲著。她往前跑了幾步,繞過一個小小的山口,偷偷又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嫣兒仍然站在原地,仿佛怔住了一般。

  張居正既見傷了人,索性心中拿下主意,誅盡面前這幾人也要換的懷中女子的平安。他抿了抿唇,既然起了這心,手下頓時不再留情,招招亦是狠辣無情,劍劍貫喉而刺,不多時,無名錦衣衛的屍首都橫臥在地上。安媛閉上了眼,哪裡還敢再看。卻覺得他挾著自己又走了幾步,只聽幾聲劍響,她耐不住好奇還是睜開了眼,卻見幾名宮女太監也盡皆倒在地上,頸部都有一道又細又窄卻致命的傷口。

  「你瘋了?」安媛大聲道,「你為什麼要傷他們的性命。」

  他卻仿佛殺紅了眼一般,額上的青筋抖了兩抖,將她在懷中摟的更緊了些,忽然提起劍,慢慢向嫣兒走去。

  張居正默默提了劍向前走去,一撇眼卻見福華的身影正一點一點的向不遠處的山坳挪去,他忽然身形一動,已是用劍封住了福華的退路,迫她往回走了過來。福華的反應很是激烈,她的頭髮散亂,嘶聲力竭的大聲的叫喊著,「你不能……你不能傷我。我是大明的郡主,是裕王的正妃!」

  「夠了,別吵了!」嫣兒忽然冷聲喝止了她,可話一出口她卻覺得自己聲音很是嘶啞,連自己也快聽不出來了。她依舊高傲的站在原地,依舊妝容精緻衣飾華貴,只是面上卻無半點血色。

  福華被她喝得一怔,呆了片刻,她忽然更加激烈的叫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讓我出來做這些事,我們怎麼會到這個地步!太醫說那孩子中了劇毒,本來就會死的,我憑什麼要出來背這個黑鍋。」

  「你說什麼!」安媛忽然高聲問道,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鈴兒原本就中了劇毒?」鈴兒死後,她也曾問過張居正死因,張居正只說是傷寒復發,鈴兒體幼,故而藥石難治,想不到卻另有原因。她一下子掙脫了張居正的懷抱,沖到福華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連聲問道,「你說清楚,你給我說清楚。」

  「那孩子體內除了甘遂,還有天山紅的劇毒,世上本來就無藥可解,太醫說最多活不過半年。他既然本來就要死的,還有我什麼事!」福華嘶聲叫道,很是驚恐而張皇。

  安媛心中驀然驚恐,她轉頭望向張居正,「她……她說的可是真的?」

  張居正緩緩地點了點頭,面上凝了幾分沉重之色,卻望向了福華緩緩道,「是,天上紅的劇毒只有天山雪蓮可解。然而世上唯一的一株雪蓮便在你打翻的那碗藥中,你早已作孽深重。」

  福華呆了一呆,雙手不住顫抖,卻指著嫣兒吼道,「那碗藥是她叫我打撥的,是她,都是她指使的。」福華一邊說一邊往後退,面上滿是驚恐的神情,她很用力的甩開安媛的手,全然是控制不住的在叫喊,「……我自己腹中也有孩子,你們不能傷我!」

  此時所有人都冷冷的看著她,便連嫣兒亦向她投去了一抹不屑的眼神,福華喊叫的沒了力氣,忽然腳下被細小的石子所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初春時節,天氣還有些冷,未融的雪積了一地,映出草色半青,頗有些肅殺蕭瑟的景象。在荒野裡站的久了,涼涼的山風一吹,嫣兒身上忽然泛了些冷意,她默默的立了一瞬,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墨黑色的劍尖一點點指向自己,近的連劍尖上隱去的光暈都可見清晰看見。

  「你真的要殺了我麼?」嫣兒還是艱難的開了口,一瞬時她只覺得著聲音竟然如此嘶啞,連自己都快要聽不出來。她抬頭去望,只見那人眸中裡再也沒有往日的溫情,全是漠然的神色,她臉上忽然所有的血色都褪了去,驀的心底一片冰涼。

  「從你投下甘遂之毒時,你就該想到會有這一日了。」張居正幽深的眸子黯然了一瞬,那劍卻並不放下。

  「甘遂之毒確實是我下的,」她幽幽說道,瞬也不瞬的看著眼前的人,仿佛蘊了無限的深情,只是聲音卻陡然尖利起來,聽著很是詭異森人,「這藥尋常的緊,就算是成年人吃了也無所謂,只是下到嬰孩的飲食中卻有劇毒。但甘遂不至於死地,天上紅的毒性我也是後來才知道。至於這毒究竟是誰人所下,我起初也想了許久……」

  「夠了!」張居正果斷的截斷了她的話,眸中瞬時充了血,提著長劍的手亦是微微有些顫抖,看上去很是駭人。

  「死在你手上,我沒有什麼遺憾,」嫣兒忽然輕聲笑了起來,她輕輕的抿住了雙唇,一雙晶亮鳳眸裡忽然生出了熠熠光輝,水晶一般剔透晶瑩,直叫人不敢直視。

  長劍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能感覺到那鋒利的劍鋒散發出的迫人寒氣,刺得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來。她心中微微發冷,忽而想起了許多年前的情景。彼時年少,她愛慕過那青衫的神姿,亦曾心心念念想看的懸翦的劍鋒,想不到最後卻成了飲自己頸上鮮血的利刃。

  靜。只有風聲低嘯,輕靈的仿佛不再這世間。

  這是最後一次聽到這樣清冷的風聲了麼?

  若不能得到伊人的心,卻能死在他的劍下,人生一世,都是虛幻浮雲罷了,又有何遺憾呢?

  她微微合上了眼,心中忽然再無半分懼意。這大抵都是命吧……

  「住手。」一隻白皙的手忽然覆在劍鋒上,一聲冷清的呼聲亦打破了這駭人的平靜。張居正抬起頭,卻見是安媛站在面前,她一身素白的喪裙曳在地上,卻平添了幾分幽深傷感之意,「我有幾句話要與嫣兒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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