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
「李夫人,請用吧。」素馨將海碗置到安媛面前的矮幾上,唇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掩飾不住心底湧上的快意。 安媛抬眼去望嫣兒,然而兩人的距離相隔太遠,她模模糊糊的看到高臺之上有一個衣光豔麗的衣影,卻瞧不清那高高鳳座上的女子面容神色。 她靜靜的等了一瞬,似在祈禱那人會改變主意,便如許久之前一樣,姐妹間從無嫌隙,只有盡心盡力的相互扶持。 也許只等了一瞬,也許卻是許久的漫長。終於有人等不下去了。靠前的席位上,有年老女子略不忍的聲音:「娘娘,這碗是否太大了些。李夫人怕是消受不起。」那是徐夫人的聲氣,安媛感激的向她投去一瞥。心中卻是一緊,連從不相識的旁人也關心,難道嫣兒竟然一點也不顧舊情麼。 「徐夫人此言差矣,娘娘賜酒,這是天大的恩賜。李夫人難道還能拒而不飲,如此的不領情面麼?」福華的仍是總是淡淡,偏偏話中的犀利直刺到人的骨子裡。安媛微微詫異的向她瞧去,只見她的面容嬌美如初,只是衣著卻似是變了很多,不再是從前做女兒時那樣張揚耀眼的服飾,只是素色的尋常宮裝,便連性子也似是變得平和起來,過往的驕矜傲氣仿佛都消磨了,如今人淡淡的,連話語都是淡淡。 「還是裕王妃娘娘出身高貴,最識大體。」素馨深以為然的歎道,眼鋒卻瞥向了安媛。 安媛不去理他。目光直定定的投向鳳座上的女子。那女子似是挨不過這目光的炙烤,忍不住偏過頭去,慢慢卻清晰的吩咐道,「這海碗也太大了些,李夫人飲起來多有不便,去取些小盞分給她飲就是了。」 「臣婦省得的,」素馨甚是伶俐的答道,迅速的取了幾個小巧的金壺來,她將酒倒入壺中,竟然一滴未撒,動作很是幹淨利落。 「嚴夫人動作這般嫺熟,倒像是常做這活的。」安媛心中氣苦,忍不住出言諷刺道。 素馨被刺到心病,須臾間眉心隱隱有怒氣升騰,但她好容易難耐住了,迅速便恢復了正常,渾然像沒事人一樣,笑盈盈的端起了金壺遞向安媛,眼中只有彼此才能看到的寒芒閃過,柳眉一揚,笑道:「李夫人快飲了吧,可別這麼磨磨蹭蹭的,滿殿的人都等著您飲完了,還要繼續玩那擊鼓傳花的把戲呢。」 安媛心知今晚定然無幸了,這哪裡是飲酒,全然便是要命。可她不願被所有看著她投羅網的人瞧低了,便鎮定的伸手去拿金壺,捧到唇邊時,似是餘光瞥見上座的徐夫人一臉不忍的神情,心底無聲的歎息了一瞬,只覺得酒香芳馥,撲鼻的醇美。 時值中午,雖然是初春時節,然而午後的太陽依舊有些毒辣,曬在身上只覺得陣陣熱意。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安媛便也倚靠著皇城根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拿著素帕扇風。皇帝用膳本就是個很麻煩的事,沒有幾十個人伺候怕是不成,這一頓飯吃完估計就該到下午了。耳中聽著旁邊有幾個小宮女唧唧喳喳的十分興奮的聊著天: 「虎坊橋的訓虎苑還在不在?聽張尚監說,那裡面的老虎可兇猛了,一隻大虎足有兩個咱這麼高。」一個穿粉衫的小宮女說道。 旁邊有一個穿綠色衫子的小宮女看上去略年長些,不知道是哪個宮裡出來的,還是見過些市面,此時十分不屑的搖搖頭,手裡只比劃著,「咳,哪有什麼新奇的。老虎再大又能大過大象麼?你是沒見過演象所的大象吧,好傢伙,那玩意一隻足有十個人那麼高,一隻耳朵就像把大蒲扇一樣,都可以裝下一個人了。」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怪物?」粉衫的小宮女輸了氣勢,也有點不服氣,「我偏偏就不信了。」 綠衫的小宮女不免較了真,面紅耳赤的爭論著,「演象所,虎坊橋,哪個名字是亂起的?就連豹房,那也是正德爺飼養過貨真價實的大豹子的地方。」 *** 安媛微笑的在一旁聽著她們拌嘴,忽然有些上了心,虎坊橋這地名,似乎是在哪裡聽過的。 她來不及多想,只見幾個年輕的內監板著臉匆匆跑了過來,「哪位是禦膳房掌事的?」 「奴才就是,」孟沖趕緊過去見禮,見他們臉色不善,不免更加賠了幾分小心,「幾位公公是皇上身邊伺候的吧,真是面生的緊,這麼年輕就得陛下器重,著實不容易。不知皇上用膳是否如意?還請諸位公公告知。」 領頭的那個內監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很是僵硬的說,「皇上用的還行。就是前面伺候用膳的人手不夠了,有旨意再補增幾位會做菜的姑姑過去。特別是哪位禦膳房的姑姑會做炙煮的,今兒娘娘口淡,定要嘗一口這家什。」 「禦膳房裡會做炙煮的人不多啊……」孟沖聽到炙煮二字,驀然心中一驚。正在遲疑的想要推脫時,只聽旁邊那個穿翠綠衫子的小宮女忽然轉過頭來,指著倚在牆角的安媛說道,「這位姑姑就會做炙煮啊,我認識這位姑姑的,段娘娘千秋宴的時候,她便進過一鍋炙煮。」 孟沖大驚之下趕緊陪著笑臉對幾位內監道,「奴才也是剛到禦膳房當差的,不熟悉宮內的事,奴才這就去問問看。」 孟沖唯唯諾諾的應付了那幾位內監,便一臉為難的轉過身來,只是看著安媛遲疑低聲道,「炙煮這東西咱家首勝的緊,是不是請姑娘勞煩一趟……」他賣著秦福的面子,並不敢強命安媛過去,只是這樣討教的聲氣,反而更讓人不好答覆。 「我不能去,」安媛決然的搖搖頭,乾脆地壓低聲音耳語道,「這宮裡認識我的人太多,我若去了事情就暴露了,如何還得了。」 孟沖想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只是不知如何跟幾位內監回話,一時間愣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安媛知他為難,索性走了過去,對著領頭的內監低聲說道,「公公,我本不是禦膳房的宮女,最是笨手笨腳了,連煤火都燒不好,怎能做菜呢。」 那公公白眼一翻,捏著嗓子說道,「可有人說你會做哇……」 「公公定然是聽混了……」安媛笑嘻嘻的握了他的手,不動聲色的把一塊玉珮塞到他手中,她本來身無長物,除了這個玉珮外,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打點了。那位公公捏了捏手中的玉珮,知道是好貨色,果然換了副神色,訕訕的笑了笑道,「也是,既然沒人會做,改天吃也不妨嘛。」說完,便帶著一眾內監訕訕的走了。 孟沖惡狠狠地瞪了幾眼旁邊那些多嘴多舌的小宮女,她們見孟沖臉色不善,趕緊一溜煙的跑了。安媛亦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暗自擦了一下額上的汗,只覺得背上都也濕透了。她正靠著牆壁再欲歇會兒,猛聽到前面傳來一聲驚人的聲響,「皇太孫出事了!」 安媛驚的一下子立了起來,皇太孫,那不正是鈴兒麼,想不到他今日竟然也一起帶出來了。她無暇多想這其中的糾葛,看著旁邊的人都手忙腳亂的往前湧,也急急忙忙的向前面擠去。孟沖拉都拉不住她,急得不得了,「安姑娘,斷然是去不得的……這去了可不是全都露餡了。」 安媛哪裡還聽得進去,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聽著周圍的人都在叫,「皇太孫出事了,皇太孫出事了……」她一個勁的往前擠,心裡只是喃喃自語,鈴兒到底怎麼了。 從隊伍末端到最前面,這段距離也許不長。說來奇怪,一路上竟然沒有人攔她。她當然沒有辦法去顧及那麼多,好不容易擠到了最前面,只見黑鴉鴉跪了一大片,人群的正中圍著的是段嫣兒,她一身皇妃的華麗裝束,懷裡卻抱著一個尺長的孩子,一張芙面上滿是淚水。她懷裡的孩子似是在嘶聲裂肺的大聲啼哭著,在這沉寂中聽來尤為刺耳。段嫣兒的身旁,是一臉焦急的嘉靖皇帝,此時他一臉黑青的顏色,不斷的質問著旁邊跪著的內侍和太醫,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太孫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怎地突然啼哭不止成了這個樣子?」 太醫們唯唯諾諾的磕著頭,滿臉都是冷汗,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成了這樣,如何能隨便答話。 「說,是怎麼回事!」嘉靖聽著孫兒的哭聲更大了,他震怒之下,一腳踹翻了一個年輕的太醫。 鈴兒此時已經哭得沒了聲音,面色都是慘白的,四肢時而抽搐起來。嫣兒見狀大是慟哭,抱著鈴兒抽泣道,「這孩子,這孩子好好的怎會成這樣,臣妾真是萬死莫恕罪……」她瞬時哭得昏厥過去,倒惹得一旁許多人都紛紛跑去照料她。 安媛見狀趕緊挺身而出,眼明手快的接過了鈴兒抱在懷中。 「你是何人?」嘉靖剛遭孫兒病重,又見愛妃暈倒,真是忙的五心煩躁,頭也不回便不耐煩的問道。 「臣妾是鈴兒的乳母李氏。」安媛抽了口冷氣,沉穩的回答道。此時她大有把一切拋開的念頭,出宮又怎樣,自由又怎樣,一切都可以擱下了,只要這孩子平安就好。 「是你,」嘉靖如鷹般犀利的目光掃了她一眼,卻見她穩穩的只是抱著孩子,面色沉靜如水。說來奇怪,鈴兒到了她懷裡,終於止住了哭聲。一雙大眼睛緊緊閉著,嘴角微微抽搐,依舊是難受至極的表情,可憐他年幼不會說話,可任誰看到都要心疼。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