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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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兒伸著胖胖的手指,想去摸那荷葉,口裡發出嗯嗯呀呀口齒不清的聲音,他自打學會開口說話後,一發不可收拾,每天都能給安媛許多新的驚喜,此刻安媛不厭其煩的教著他,神情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多了一個人。 「在教什麼呢?」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溫軟的聲音,似微風拂過耳畔,熱熱的好不舒服,安媛驟然間漲紅了半張俏臉,倒眼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慌亂的站起身來,抱著鈴兒匆匆行禮,「奴婢給王爺請安。」 他望著她緊張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抬眼只見不遠處枯荷翻卷,蓮葉墨黑後閃過一角柔白的裙衫,他不著痕跡的退後了一步,並未讓她起身,無事一般閑閑問道,「最近都在給鈴兒教些什麼呢。」 「奴婢只是給太子教些簡單的詞句罷了。」安媛蹙起了眉,鈴兒如今長的又白又胖,跪著抱久了不免辛苦,連額上都侵出汗來。 忽然一雙大手伸到面前,毫不猶豫的從她手中接過孩子,安媛詫異的抬起頭,見他有些笨拙的將孩子抱在懷裡,動作小心的可笑,似怕弄痛了鈴兒一般,安媛又是驚詫又是好笑,「王爺,還是交給奴婢吧,鈴兒是片刻離不開奴婢的。」 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指了指懷裡的鈴兒,這孩子換了懷抱竟然毫無察覺,砸了咂嘴,又伏在他懷裡睡著了,他的唇角亦露出一絲隱約的笑意。 「你這是怎麼了。」過了許久,他轉眼望向了她,眼神裡全是探尋驚詫,「這段日子父皇讓我去翼州熟悉軍務,今日剛剛回來,你可是生我氣了?」 「奴婢不敢,」她垂下頭,如瀑黑髮垂下,遮住了半張秀麗面容。 「不許在稱奴婢,」他皺起了眉,冰封的眼裡驟起可怕的冷意,認真端詳著她,她依舊婉麗清容,不似是受委屈的樣子,只這一瞬,他便全然冰釋,仿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是明白她興許惱怒自己許久沒了音訊,於是他心中隱約有些喜意,明顯的曖昧親近的湊到她耳邊,「我還是喜歡你從前的樣子。」 「我……」她低下頭,心中如有鼓敲,她感激他的包容,讓她能帶著鈴兒在這個園子裡生存下來,身後定然有許多狂風暴雨,她能夠得以安然坐在這裡,必然是因為他的遮擋,她深深感激這份厚情,而福華的警告就還響在耳邊,她心下一緊,不改如何回應。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尷尬。 鈴兒毫無徵兆的醒了過來,看到他抱著自己的不是安媛,一癟嘴哇的就大哭起來,朱三一怔之間,便覺得胸口一陣溫暖的濕潤,急忙用手去探,果然手裡濕津津的。 「我來……」兩人同時說道,手碰到孩子,又同時縮了回來,安媛紅著臉抱過鈴兒,訕訕的說道,「還是我來吧。」她看著朱三胸前完全都被鈴兒的尿浸濕了,大紅的補服皺巴巴的,樣子說不出的狼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朱三低頭看了一眼,袖口正在滴下水來,也忍不住樂了。 她替他擦著袖口的污穢,神情專注,額發在他眼前垂動,引得他鼻端有些發癢,他有些淘氣的去拂開那頭髮,卻和她的手指相觸。 那纖長的手指在陽光映射下,白的有些透明,仿佛連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隱約能看清,就像是羊脂的白玉上嵌了一道青痕,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那百玉,指節緊緊糾纏掌心的一絲冰涼。 「這算什麼?」安媛賣弄色漲得通紅,隨即有些發白,她有些羞惱的抽出手來,轉過身去說道,「你都是娶了正妃的人了……」 「你吃醋了?」安媛他低笑著板過她的臉,聲音低沉而暗啞,湊在安媛耳邊輕聲說,「不要生氣,自始自終,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 安媛睜著眼注視著他眸中的深深刻骨,眼裡漸漸有了些模糊,他緊握的手松了開去,絲帕便要墜到地上,他眼明手快的替她接住了手帕,卻沒有還她,而是收在了自己袖中。 *** 福華走進書房的時候,只見一卷書散在手邊,他斜靠著臥榻沉沉睡去,姿態沉靜,只是闔了目的他,面上少了平日裡化不開的沉鬱疏離之色,多了幾分親近柔和,她輕輕歎了口氣,拿了碧玉枕墊在他腦後,自己則輕輕在塌邊坐下,拿了把薄俏的美人扇緩緩地給他扇風,這才發現,他一隻手垂在裡側,手裡居然緊緊攥著些什麼,福華有些好奇的悄悄抽出一看,卻是一方素色如玉的絲帕,只在一角繡著一隻鳳尾蘭,蔓延抽絲不斷地接續,花枝素雅而溫淡,她心中一陣酸意,悄悄把那絲帕收了起來。 天光仄仄,順著落紗床上精巧玲瓏的如意窗格斜偷竟來,帶入一絲絲幽暗的浮灰投在壁上,漾起了淡淡水光,迷離的光影中漸漸漫開有些陳腐的氣息,屋內的紅木床榻書案都是宮內造辦處督造的,一釘一鉚都映上了宮裡的規矩做派,就連塌邊的錯金嵌銀香爐亦是酸技術上鏤空雕畫上五爪的團龍,一個個鏤花的小洞打磨光滑,而龍爪龍鬚都是金銀相錯,銜接的精密緊致,巧奪天工。 她撥了撥香爐上的金紐,柔若無骨的玉指拂過鈕上系的十二宮花的彩條穗子,任憑鈕上的霞雪分明的流蘇纏繞在指尖,她出神的看著一縷縷青煙嫋嫋直上,忽濃忽淡間侵出一種沁人心脾的恬淡適宜,在滿室幽暗中淡淡暈開。 微風送來陣陣清涼,窗外芭蕉搖曳在陰霾天色裡,說不出的蕭瑟寂寥,再仔細聽去,似有漸漸瀝瀝的雨聲夾雜其間,她聽了一陣,忽然覺得心裡好不煩躁,便起身取了長長地花梨支架,關上了那窗。 房內瞬時寂靜下來,再回頭時,她看到他睜開了眼,正看著自己,沒來由的心跳倏而少了一跳,她勉力笑笑,臉上堆起了討好的笑意,「王爺,您睡醒了?」 他瞧了眼她繡滿細碎曼陀羅花的白色衣裙,滾了蔥綠的鑲邊,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自顧自的起身去收拾地上的書卷,她討好似的俯身搶去拾起,手背相觸,他毫沒有遲疑的避開了他,彈了彈書頁上的浮灰,拿在了手中。 福華略有些尷尬的直起腰背,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那裡,她輕咳了幾聲,瞧他卻只是低頭專心看書,完全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忍不住又羞又惱,想起韓太妃娘娘教得話,朝鮮女子要學會漢人的禮儀,不然難以得到夫君的歡心,她於是按下郡主飛揚跋扈的性子,恭謙柔順了這些日子,他對自己的態度卻絲毫沒有半分好轉,甚至他離開的這些日子,自己滿心盼著他回來,可他一回來,第一個去找的卻是逸蘭軒裡那個地位卑微的女子,她終於委屈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是他變了麼,曾經婚前那個並肩共遊,攜手簪花的溫柔男子去哪裡了。 他覺得四周靜悄悄的,以為她已經走了,抬起頭時卻吃驚的發現她眼眶紅紅的站在原地,滿眼淚意婆娑,嬌小的身軀裹在寬大的衣裙裡,小小的臉龐蒼白的如同透明,更顯出萬分的委屈,他到底有些心軟,柔聲道,「福華,你怎麼了?」 聽到他親近的稱呼,她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長長的睫毛撲扇了幾下,便極委屈的垂下頭去,忽然她飛也似的投入他的懷中,雪白的藕壁緊緊箍住他的脖子,顫聲道,「三哥……」 他只覺得呼吸一緊,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手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三哥,抱緊我。」她在他耳邊喃喃,輕柔的髮絲拂過他的口鼻,酥酥癢癢,額間的紫金絡墜斜斜歪在髮鬢,平添了一種動人嫵媚,他在看她時呼吸漸緊,目光也有了些恍惚,若即若離的薄怒含情神色,似曾相識的嬌俏面容。 金爐燃氣幽幽香屑,滿屋都是濃濃的香味,似要釀出一室的顛倒沉淪,他只覺得口鼻都是甜香,喉嚨有些發幹,薰薰然竟有了些醉意,便欲站起身來,口中尷尬的說道,「我去推窗透透氣,屋裡太熱……」誰料話還未說完,她的纖纖素手便覆到她的唇上,掩住了後面未完的話語。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曖昧的氛圍,屋外若有若無的雨聲亦將這份迷離情愫蕩漾的濃烈醉人,他身子一僵,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摟在她的腰上,呼吸變得沉重,他的星眸灼然一閃,心裡異常的冷靜,只是身體卻本能的有了反應,背上爬起一陣麻癢,酥酥軟軟的塌了腰肢,幽幽淡淡的笑意在唇邊釀開,一隻手悄悄取下頭上足金的鳳花釵,散開了如瀑的青絲披蕩在瘦薄的肩頭。 *** 夜裡風雨極大,瑟瑟冷風怕是要把紗窗吹散,翊玲不知為何,一直哭鬧不休,安媛抱著他哄了許久也不見好,點了燈看時才大吃一驚,孩子的臉燒得通紅,嘴唇都有些發青,他一直在咳嗽著,小小的身軀也震得發抖,眼見咳得越來越厲害,她終於焦急的明白不能再等待下去。 匆匆起身披了件風帽,她便抱著翊玲急匆匆的往院子裡去,此時夜色正深,園子裡早就下了鑰,各方都熄了燈火,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安媛尋了好幾圈都不得要領,走過下人們住的房廊,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一處亮著燈的屋子,她心頭一喜,認得那是王爺的專用書房,這麼晚還亮著燈,興許他還沒睡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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