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四四


  秋家婦人卻並不理他,麻利的從身後木箱中去除麻繩,把安媛的雙手雙腳都綁緊,直到確定她無法動彈,這才鬆開了她。雙目卻緊緊盯住她,生怕她會跑掉一樣。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安媛苦笑一聲,眼前的人是敵非友,她腦中極速的轉著,到底有誰回和自己過不去呢。她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你們認識春蘭?」

  那婦人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最好什麼都別問,到了地方就會知道了。」

  小小的車廂內,兩人心思各異。

  出乎意料的,面前的女孩沒有哭鬧,也沒有叫喊,甚至有幾分坦然的。既然天下之大無處可去,那便聽從老天的安排吧。她於是黯然的靠在車壁上,反而安下心來,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雙眼合目休息。

  反倒是那婦人有些吃驚的望著她。

  車行顛沛,日夜兼程,這一路行的很是疲憊。還好那秋家婦人每日飲食起居倒不曾虧待了安媛,只是不許她下車一步,更不知飯菜中給她服下了什麼藥物,安媛的聲音漸漸嘶啞,過了四五天后,竟然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全然便是啞了一樣。而那秋掌櫃就在外趕車,倒也並不露面。

  轉眼已是過了十余日,安媛終日在大車之中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這日午後,打車行了不久竟然停下來,耳聽得窗外有人大聲喊著,「都排隊來,都排隊來,入京的一律要憑路引。」熟悉的京片子傳來,安媛不免一怔,兜兜轉轉了這麼久,竟然又回到這個地方。

  風微微掀起簾子,一行白鷺劃過天際,金色的琉璃瓦,在冬日和西的陽光下炯炯生輝,搞大的城樓依舊古樸滄桑,飛簷入層林,車外穿梭來往的路人許多,肩挑走車,都排著隊入城去,喧嘩熱鬧之間夾雜著各地的方言土語,一派塵囂市井。

  車外忽然傳來一聲極其熟悉的清冷語聲,淡淡的聽不出半點情緒:

  「大膽,連本王的車架也敢阻攔。」

  只這一瞬,安媛竟然忍不住有流淚的衝動,吼中「荷呵」兩聲,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她幾乎本能的湊到車窗前,想看的更清楚些。透過簾縫,隱約可以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馬上,手執僵繩,輕衫緩帶,寶藍的袍上繡著忍冬的寶相花,一水的翠通碧的裙衫,外罩一件貂鼠皮襖,頭上只簪一枚菩提葉,俏生生的映照笑面,照實是為佳人。

  「王爺,小的不敢攔您。只是今日是十五,夜裡要辦上元燈會,上頭吩咐要嚴查九門進出,並不得鬆懈了各門搜查。」一個小兵跪在地上,衣甲都埋在泥雪裡,卻梗著脖子回話道。

  那人臉色愈發陰暗了,黑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眼見便要發作。

  「你這小兵好不懂事,連欲王殿下的大駕都敢阻攔,還不快快叫你的上司來答話。」那人身前的少女忽然笑著發話了,她的聲音清脆,宛如銀鈴般悅耳動聽,靈動的一談一笑間,瞬時化解了場面的尷尬。

  不知聽她在耳畔笑著輕輕說了句什麼,那人竟然略點了點頭,罕見的竟然唇邊抹上一絲笑意,替換了曾經沉寂如萬年似水的書單表情。

  一隻手重重打在簾子上,秋家婦人不滿的瞪了安媛一眼,把簾子緊緊扣好在窗板上。不知為何安媛心裡竟然隱隱有些感激她,眼前又複一片黑暗。

  那人靜靜立在馬上,不輕易的回頭望了一眼,身旁時望不到頭的商販車馬等待入城,一輛輛靜靜停在路邊,都掛著厚厚的簾子,此時正月。

  還未過完,天氣尚寒,車中有女眷的也並不為其。不遠處有輛普通的牛車,簾子好像開了一縫,那一瞥間似有流轉的眸光注視著自己。他再望去時,那簾子又合上了,甚至他都分不清前一瞬間,是哪輛大車投來的目光,只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不敢不敢,小的手下不懂事,怎麼敢攔了王爺大駕,快快打開城門。」一位級別搞一些的將官氣喘吁吁的跑來,呼呼為手下吩咐了幾句,只聽城門「吱呀」一聲開了,那些守城官兵都畢恭畢敬的等候在路旁,迎他入城去。

  他又回頭望了一眼,卻並未覺得有什麼異樣,只是眾馬入城的那一刻,不知為何,心裡忽然空了一下。

  馬蹄聲去的遠了,將官大聲的訓斥了守城小兵幾句便去了。城門外又恢復了适才的熱鬧,聽得外面搜查似乎很嚴格,每輛車都要求開門檢查。安媛心裡有一點期望,只要守城官兵一打開車簾,便能看到自己被綁在車裡,說不定還有被救的機會。

  然後輪到自己這輛大車時,只隱約聽到車外的秋掌櫃輕聲說了句什麼。車門都沒打開一眼,就被輕易放行了。猝不及防的一陣顛簸,安媛險些摔倒,心中失望更是彌深了。

  大車入城行了不就,便在一個偏僻的宅院內停了下來。

  「到了。」車外的秋掌櫃說道。車內秋家夫人聞言松了一口大氣,解開了安媛的手腳的捆綁,眉目間悍然的有一抹輕鬆神色。

  下車時,安媛只覺得雙腿一陣酸軟,險些站不穩。忽然一隻手從旁扶住了自己,讓她穩穩站在地上。她抬頭去看,只見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身邊,穿著一件半舊的皂袍,臉上蒙著青巾,看不出什麼表情。而半露的雙目卻讓人覺得怪異森然,她仔細看了一瞬,赫然發現那男子竟然是沒了左目,因此看上去左眸霧濛濛的沒有光澤,不免嚇了一跳,臉上變了顏色。

  「大膽,怎敢這樣對主人無禮?」秋家婦人站在一旁,見安媛直盯著男子的緲目看,不由出言呵斥。那男子卻破顏無畏的一笑,揮揮手讓秋家夫婦退下,拉著安媛左臂的手卻並不鬆開。

  安媛掙脫了他的手,只顧低下頭去,腦中仍在仔細的回思,這渺目的男子怎麼這麼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樣,忽聽那男子柔聲說道,「姑娘是從宮裡出來的吧,怎麼看著有些面熟?」他一開口說話,安媛就有些心驚,這人聲音怎麼這般熟悉。

  「我與姑娘素不相識,請你來此,並沒有惡意,」那男子卻又是一笑,向前渡了幾步,雲履靴落在雪地裡,無聲無息。他的語音亦是柔和的,「是了,姑娘被灌了啞藥,想說話也說不了了。這都是我手下的人辦事不利,得罪了姑娘。我也不想去問姑娘的來歷,姑娘也忽要知道我是誰,來到這裡,就算是我的客人。姑娘只要今晚按我的吩咐去做,管保你平安無事,過上幾天就能重新開口說話,過上正常的日子。」

  這裡看起來是一出廢棄的宅院,很是偏靜,男子說了這半響的話,也聽不到院子外有人聲傳來。院子裡種了幾株梅花,此時都版圖荔枝,枝頭料峭與一地白雪相映,似一副清冷的畫卷,格外有孤傲寒霜之意。梅花本事清潔之物,最是性傲難養,在北方很難存活。而這院中的梅樹雖只有幾株,卻都是雙中抹胭的珍奇妙品,不是尋常朱砂、綠萼的凡品。

  先兵後禮,豈是待客之道?安媛低頭看那梅花,仿佛全然沒聽到一樣。那男子耐心甚好,等了片刻,見安媛只看那珠玉蝶,便輕輕伸手去觸那花枝,唇邊仍是銜著淡薄的笑,「據說京城中刷羊肉的店也是姑娘的產業,姑娘難道不想知道那店中小兒夥計一干人等現在都在哪裡?」

  仿佛被點擊一般,安媛聞言一震,緩緩回頭去看他,目光中如有火燒,全然是憤恨之意,那男子並不以為意,只是隨意的折下那支梅,插在安媛鬢邊,讚賞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鬆開了手,卻有意無意的觸了她的髮鬢。

  安媛腦中愕然閃過一個人來,是了,這人的語聲聽來如此熟悉,面目也有幾分似曾相識,就是再宮中遇到過的。她輕輕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來。

  元宵燈會,是本朝最偉大的節慶之一。每逢是夜,家家戶戶都出門來,同賞燈飾之景。按照太祖定下的體制,從初八開始,至正月十七,全國大假十日,普天共慶上元燈節。然而皇家禮典,卻要在正月十五那夜,由天子親手在午門上點燃萬歲燈,以祈求一年的太平安康。

  此時還未入幕,午門外卻戒備森嚴。城中百姓幾乎都擁擠在午門下,萬家空巷,等待日落時天子來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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