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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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看著身旁捧著大包財物堂而皇之去送禮的同僚,李成梁忍不住心下黯然,人家外省官員來京述職,多半住在豪華闊氣的各地會館裡,他手上無錢,便沿著皇城根信步向所住的位於城東的一家小客棧走去。 「爹爹。」中年的將官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叫喚,頓時臉上陰雲散開。蹦蹦跳跳過來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童,生得虎頭虎腦,很是機靈可愛,正是李成梁的愛子,這次出門前千磨萬求要跟來京城看看。他夫人早亡,家中也無稱心的人照顧兒子,想來進京也無事,便一同帶了來。 「前面有耍把戲的看。」幼子一臉激動地指著客棧不遠處一家裝飾一新的三層小樓。崇文門外的珠市這一帶,慣是酒家食肆雲集的地方。此時還未到晌午,卻見那小樓前鋪紅掛彩,獅舞熱鬧,人山人海地圍了好幾層,只是彩樓上的牌匾被紅綢蒙著尚未揭開,看來是家新開張的飯莊。李成梁一摸袖中銀兩已剩無多,向兒子瞧去,只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不忍違逆。 「那是新開的飯莊,我們中午就去嘗嘗……」他愛憐地牽起兒子的小手,信步走了過去。 走近了看清那小樓的裝飾格局,李成梁不免心中暗暗吃驚,暗自揣測怕是銀錢不夠。那小樓高三層,看上去氣派不凡,樓內擺放了數十張方桌,桌邊一色長長的條凳。最離奇的是,這小樓撤去了一應欄杆圍牆,一眼望去都是通透的空間。最下一層正中貌似是個廚房的樣子,一應灶台鍋碗齊全,廚房依然沒有牆,只用一個薄如蟬翼的青紗隔開,一眼便能看清裡面的物件。 「爹,我不餓了。」孩子鬆開了李成梁的小手,咽了口唾沫說。李成梁明白兒子是心疼錢,不免心中有愧,他勉強笑了笑,把兒子抱在肩頭。 「各位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介紹完我們的開放式廚房,接下來就要介紹我們的各位廚子大師傅了。」人群圍著的彩樓門前,卻是一個姑娘的聲氣朗朗傳來。那姑娘看上去頗為秀氣,一身藕錦百褶裙外卻罩著一件白色的兜衫,看上去不倫不類。再看她身後一應站了十來個廚子,人人都是身穿這種罩衫,有的頭上還戴了個高高的白色帽子,很是滑稽可笑。那姑娘把廚子一一作了介紹,人群中不免發出陣陣笑聲。台邊站著一個年輕的書生,只著一件青衫,卻是風度翩翩,此時見眾人嘲笑,不免無奈地向那姑娘瞅去,笑著搖搖頭。「……這是王師傅,最後這位是我們的大廚楊師傅。」姑娘不理大家的笑聲,舉起最後一個頭上戴著大帽的廚師的手,正色說道,「我們穿戴的這種廚師服,是為了大家餐飲的安全衛生著想,我們的目標是,用路邊攤的價格,讓大家享受到皇家的美食。」 人們聽得越來越認真,漸漸鼓起掌來。有人吆喝道:「好……安姑娘,字謎什麼時候揭開?」 「各位不用著急。」姑娘說著舉起了一個大大的牌子,上面銀鉤鐵劃的三個大字:狼來了。眾人都圍著看那牌子。 「老伯,這是在做什麼?」李成梁輕輕碰了碰身旁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小聲問道。 「這位安姑娘可了不起,」那老者豎起了大拇指,一臉稱讚道,「這家酒樓就是她開的。半個月前,京城裡大街小巷都貼出了一張字謎,就是安姑娘出的。謎面只有三個字,叫做『狼來了』,打一種食物,卻難壞了京城裡的不少才子呢。今天便是揭開謎底的日子,安姑娘說,要是有人能猜出這謎底來,酒樓開張的第一頓飯就免費請了大家,而那猜出謎底的人,還可以在這裡享受終身免費用餐。」 「終身免費用餐?」旁邊亦在聽的一個年輕公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與李成梁異口同聲地問道。李成梁不免看了他一眼,見他衣衫整潔,氣度不凡,心中頗有好感,點頭笑了笑算是打個招呼。 「公子也是外地來的吧?」那老者呵呵笑道,「起初我老漢聽了也不明白,後來聽我家婆娘解釋,就是可以在這店裡一輩子吃白食的意思。這安姑娘的謎題可算是風靡北京城了,今兒個大家都來看揭謎來著。」 「好計謀,」李成梁聽罷忍不住贊道,「利誘而得勢,一卒未發而名滿天下,這姑娘深諳用兵之道。」他身旁的年輕公子卻往場中瞧了瞧,又看了一眼台邊的青衫書生,眼中光影劃過,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哪位能猜出這謎題?」那姑娘朗聲問道,一臉期盼地看著台下。 狼來了?李成梁微微皺起了眉頭,這謎題看著簡單,然而與狼有關的菜肴卻很少,仔細想來,還真是讓人頭痛。回望四周,只見圍觀的人雖眾多,卻並無人應答,他身邊的年輕公子亦是眉頭皺起,苦苦思索著。眾人早已苦思冥想了半個月了,都毫無頭緒,今日專程趕來,便是來看看有誰能答出題來。當然也有個別貪嘴好事的,是等著來吃第一頓白食的。 「難道偌大的京城,竟然無人能猜出嗎?」姑娘的語音中略帶了一絲憾然,卻隨即換了一臉笑容道,「可惜了這第一個終身免費用餐的機會了,不過今日小店開張,第一頓飯依然免費請了各位街坊鄉親……」 「爹爹,」孩子輕輕拽著李成梁的衣袖,怯生生道,「狼來了……難道不是在說咱們家吃的涮羊肉嗎?」 孩子語音雖輕,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涮羊肉……那是什麼東西……」眾人都是不解地竊竊私語,人群的焦點霎時集中在這孩子身上。李成梁略有些尷尬,涮羊肉是遼東一帶家常的土菜飲食,定然不是京城能有的,兒子年幼無知便信口說了。 他身旁的年輕公子卻是眼睛一亮,「涮羊肉,炙煮……唔……」他沉吟片刻,眼見那姑娘回頭望向這邊,趕緊抽身擠進旁邊的人堆中。 「就是涮羊肉。」彩樓前的姑娘衣裙一擺,伸手一扯身旁的紅色綢布,樓頂的招牌赫然被揭開,正是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涮羊肉。 在一片嘖嘖稱奇聲中,那姑娘姍姍走了過來,將一張小巧的金牌塞到孩子手中,笑彎了眉眼,「恭喜你,答對了。」 「安姑娘,他還是個小孩子,受不起這樣重的禮物。」李成梁按住了兒子正欲去接金牌的手,臉上略帶了幾分局促不安。那姑娘抬起頭來,芙面如春,遠遠望去,仿佛臉上薄薄印了一層清霜。李成梁瞬時看清了她的容貌,心中卻是一怔,想起了一個人來,面目間不由自主地劃過一絲厭惡,聲音卻冰冷了幾分,「若再沒有其他的事,我們便先告辭了……」 卻說身後有個青衫男子站在不遠處,只是笑望著臺上。眼前這個神采飛揚的女子正是鳳花,她出宮後便要求改回自己從前的名字,他初聞時雖然驚詫了一瞬,亦是含笑允了她。卻說如今的鳳花,哦不,該叫她安媛了,一雙清亮的眸眨也不眨地凝視著那孩子,淺淺笑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的手被父親握緊,有些不自然地垂下頭去,仿佛做了錯事一般,小聲說道:「我……我叫如松。這個金牌……我不要了……」 如松。這名字入耳甚是熟悉,總覺得像是在哪裡聽過,卻又想不起來。她略滯了滯,依舊笑語嫣然,「如松,你能解出字謎來,這便是你該得的呀。你說對嗎?」說著,她輕輕翻過手心,亮出了那枚小小的金牌,頓時金光刺眼。那枚金牌不過寸大,薄如紙片,卻是純金打造,上面淺淺印了一個銅鍋冒著熱氣的樣子,旁邊卻鐫著三字清雅舒逸的細篆:涮羊肉。 那孩子鼓起勇氣看了父親一眼,生平第一次違逆了父親的意思,小心翼翼地伸手要去接金牌。李成梁大是窘迫,眉頭緊緊皺起,他雖然只有這個獨生愛子,卻是軍人家風,並不去嬌慣,平時最是要求嚴格,眼見便要對兒子發作。如松伸出去一半的小手頓時僵住,不敢再挪動半分,只是垂下的小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來。 安媛見勢不妥,心中雖是暗惱這做父親的迂腐,但她喜歡這個孩子,亦不想讓他失望,於是眼珠一轉,賠著笑道:「如松,要不然姐姐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能猜出新的謎題,這枚金牌就一定得收下了。」不等李成梁出言推辭,她趕緊大聲說道,「饅頭的爹爹的姊妹是什麼?打一種食物。」說著她對如松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把手中的金牌放在地上,「你若能猜出來,便把這金牌收下。」 眾人聽安媛又出謎題,早已都圍了過來,此時大家又是竊竊私語,這東西聽著古怪,到底是個什麼?有了上次涮羊肉的經驗,大家都往偏僻的食物上想,依舊沒有頭緒。李成梁臉上雖是不悅,亦不自覺地陷入了思索中。忽覺得手上一松,只見如松向前邁了一步,掙脫了他的手掌,拾起了地上的金牌,牢牢握在手中,大聲說道:「姑姑,我知道啦,是蘑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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