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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風堯飛快地瞥了我一眼。他是個好士兵,懂得服從命令。可是他的眼睛裡仍然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一些屬於他自己的隱秘。他看得出我有武功,這一點似乎讓他有所忌憚。但是另一方面,他大概對於東瑤易主這件事頗有些不滿,儘管風瞳總是和我同時出現,多少平息了風雲堡舊部的幾分怨氣。但是此時此刻,從他的眼睛裡,我還是看到了另外的一樣情緒,似曾相識的情緒。這一點在我接手訓練禁衛軍時,已經深有體會了。

  也許其中最重要的那個原因就是:我是個女人。

  這幫兵大爺,又有幾個是看得起女人的呢?

  我的心底有一絲不悅。不過,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目前十分得用的人手。

  「一切正常。」風堯站直了身體,十分簡潔地回答我。

  「三天之前我派人送給你的東西,你和其他三位隊長看了沒有?」我緊盯著他的眼睛,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裡面閃過的一絲遲疑。

  「屬下忙於訓練……」

  一團怒意頓時湧上心頭。我交給他的東西,是我熬了幾個不眠之夜整理出來的經驗之談,內容是關於新兵的基礎訓練和類似禁衛軍這種團隊的特種訓練。我相信,這對於他,對東瑤城的士兵都是用得著的東西。他,竟然倨傲到這種程度?!

  我從懷裡抽出彩雲幫我書寫的副本,啪的一聲甩到了他的胸口,「現在看!」

  風堯緊盯著我,冷峭的眼中閃動著犀利的寒光,一動不動地任憑那本冊子砸在了自己的胸口,又掉落在我們之間的黃土地上。

  風瞳一言不發地後退了一步,眼望他處。

  「跟我動手之前,我請你打開冊子看一看。」我毫不退讓地緊盯著他的雙眼。

  風堯的視線有些鬆動,他瞟了一眼風瞳,終於彎腰撿起了那卷書冊。

  遠處正在進行操練的士兵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一幕,幾個隊長也開始彼此交換意味不明的眼神。空氣中開始湧動著一股莫名的緊張。

  風瞳皺起了眉頭,陰沉沉的目光來回掃視著操演場。

  我的手心裡也沁出了一絲冷汗。風堯固然囂張,但是我在他刻意流露出的輕視裡也有些沉不住氣。我的目光和風瞳一碰,不約而同都把視線投向了風堯。

  風堯已經翻開了書冊,他的神情有些僵硬,卻還是一行行看了下去。他肯看,就會明白這些東西對於他是會有幫助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操場的遠處響起了渾厚的牛角號,上午的操演結束了,士兵們按照隊長的命令開始列隊,而風堯還抱著書冊一頁一頁地往後翻。

  「一隊長!」風瞳皺了皺眉頭,語氣裡透出輕微的不耐。

  風堯如夢初醒一般抬起頭,這才注意到不光是我們,滿操場黑壓壓的士兵都在等著他的解散令。他立刻挺直了腰身,右手放在胸前行了個禮,然後轉過身,快步跑回了操場。

  三天后,當我再次到達厲山訓練營的時候,操場的士兵正在分組進行體能訓練。風堯的表情那麼冷峭,但是看著我的時候,目光中卻不易覺察地多了幾分溫和的東西。與此同時,其餘的三位隊長對待我的態度也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看來風堯在他們當中果然最有威信。

  「這也算是擒賊先擒王吧。」那天晚些時候,我這樣對風瞳說。

  風瞳卻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回答我說:「現在那個賊中之王,正是城主大人您本人哪。」

  風瞳這樣說,也不完全是調侃之詞。

  東瑤的人口居留制度先後經過了若干次的修改,已經變得十分寬鬆了。陸續有新的移民來到這裡,他們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和我一樣,背負著一個不能去揭開的過往。

  在入籍的時候,他們使用自己提供的名字,而且不需要對自己的出身來歷做交代。需要的,只是熟悉《民律》,從這裡以新的名字開始全新的生活。

  東瑤城也因此漸漸有了「賊城」的美名。

  容琴師傅憑藉著四處奔走得來的經驗僥倖認出了其中的幾個,憂心忡忡地跑來提醒我。

  我說:「每個人都需要第二次機會……」

  他們是。我也是。

  第七十二章 生離與死別的打擊

  在我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啼哭聲,穩婆大喊了起來:「生了!生了!恭喜恭喜!是位小公子!」

  來到東瑤城之後,幾位師傅從來也不曾過問我招兵買馬的事。他們不過問,反而讓我覺得他們什麼都知道。

  他們當中,風秀秀樂觀通達,跟我相處得宛如同輩朋友。邱師伯總是袖手旁觀我們師徒之間的事,從不主動干預。所以我心裡最畏懼的就是容琴師傅。從小到大,我在容琴師傅面前做了什麼錯事,她從來不當面點破我,總是等著我主動去找她承認。但是現在,她這樣的態度卻讓我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有他們在,的確幫了我很大的忙,至少有關新兵招募的各項事務可以暫時甩給他們來做。

  他們就好像串通好了似的,對東瑤城裡所有的事都不加過問,有時間的話,就一起在城裡或是到錫羅河附近散步。他們這樣做,也許是不願意過多地干涉我做決策,就比如今天下午的事情:午飯後,我和風瞳正在書房裡商議招募新兵的事,有下人來通報說冥宗的人已經到達西城門外了,容琴師傅立刻站起來說她要去厲山訓練營,然後不等我回答,拉著邱師伯就竄了出去。而我的藥學師傅風秀秀則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咳嗽了兩聲說:「我現在要去看看城郊的農場,再跟他們談談改良土質的事。」然後也很快從我眼前消失了,只留下我和風瞳無可奈何地相視而笑。

  家眷們被帶下去休息之後,空曠的操場上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連日奔波勞碌,他們看上去都風塵僕僕,不過,眉目之間仍然散發著難以掩飾的精悍之氣。看到我,隊伍最前面一個二十多歲、圓眼睛的女子最先反應過來,喊了一聲:「屬下參見掌門!」緊接著,操場上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起來吧,」我伸手扶起了這個看上去很眼熟的女子。當年去請容琴師傅出任掌門的人裡面,似乎就有她。那時候,我一心想著能跟師傅出去見見世面,而所有的故事都還沒有拉開序幕……

  「掌門?」她小聲地喚我。

  我定了定神,隨口問她:「冥霞呢?」

  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悲傷的表情,「老掌門已經在三個月前去世了。」

  我點了點頭,反問她:「我沒有經過接任掌門的儀式,僅憑著一塊紫玉珮,你們就承認我是冥宗的掌門?」

  她不知我何以會有這一問,臉上浮起惶恐的神色。周圍的人也都面面相覷,良久才異口同聲地說:「掌門有令,無所不從!」

  我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字斟句酌地說:「如果我說,我要解散冥宗呢?」

  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驚疑的神色,從領頭女子的身邊擠出一個彪悍的漢子,沖著我一抱拳,大聲說:「請掌門給我等一個解釋!」

  我的視線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緩緩地說:「老幫主和朝廷之間的恩怨,我相信各位都心裡有數。而我,也是因為得罪了朝廷才亡命至此……如果你們繼續留在天冥峰上,後果可想而知。」停頓了一下,我又說,「何況,你們都是世間少有的好手,屈身草莽未免可惜,我希望能夠利用東瑤城這個契機給我們所有的人一個新的開始——我希望能把你們編入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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