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柔福帝姬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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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樂地奔向朝南的窗邊,仰首眺望無雲的藍天:「登基那天的他該多麼漂亮……他穿戴的一定是高貴的天子之服袞冕。那袞服是青色的,上面所繡的日、月、星、山、龍、雉、虎蜼附於他身上必也沾染了靈氣,隨他步履宛轉遊移呼之欲出。他的紅蔽膝上會織以龍紋,間以雲朵,飾以金鈒花鈿窠,裝以真珠、琥珀、雜寶玉,其下的紅羅襦裙色澤如殷紅的霞光。金龍鳳革帶系在他身上粲然生輝,那光芒必不會比豔陽遜色。他足蹬紅韈赤舄,腰佩鹿盧玉具劍,手按在劍柄上,穩步登壇受命,所戴之冕前後十二旒,透過其上所垂的真珠,可以隱約看見他淡定自若的神情。他立於天壇之巔,以從容目光俯視眾生,昭告於昊天上帝,從此他就是大宋新的國君……」 雖早有預料,但她超常的熱情仍使他詫異。聽著她細緻入微的描述,他笑意顯示的愉悅並不比她的聯翩浮想真實:「說得像是你親眼目睹一般。」 「可惜,我不能親見九哥登基。」她回首微笑看他:「但當時情景必是這樣。」 「那你是否關心他即位以後做的事?」 「當然,」她說:「現在他應該在運籌帷幄,以求盡快攻入金國中興複國。」 「很抱歉,我真不忍心讓你失望。」宗雋展眉笑道:「你九哥的軍隊在我們元帥婁室的進攻下節節敗退,開封尹、東京留守宗澤連續上疏請求他回鑾汴京以安人心,他卻不聽,而在黃潛善、汪伯彥建議下準備轉幸東南。」 她怔了怔,但馬上抬目決然視他:「或許現在他兵力不足,不得不暫時避讓。這只是他一時權宜之計,待局勢穩定之後,他一定會重返汴京,並調兵遣將揮師北上。」 「是麼?」宗雋微微擺首:「恐怕將來他行事未必會如你所願。」 她忿忿地盯他良久,最後得出個結論:「你嫉妒他。」 「哦?」他故作好奇狀:「理由呢?」 「我九哥年輕有為,才二十歲就當上了大宋皇帝。」她唇角微挑,一臉不屑:「而你比他還大一些,卻碌碌無為,擔著個無足輕重的文職,終日無所事事,只知享樂,于國於社稷都無建樹。你比之於他,豈不慚愧!」 她若對別的金國貴族如此直言,再有九命也難保。宗雋呵呵一笑,倒不慍不怒,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她都把他看成碌碌無為的庸人,起碼說明他的韜光養晦頗有成效。 「嗯,沒錯,我終日無所事事,清閒之極。」他曖昧地打量她,微笑:「我看你似乎也很閑,或者我們可以一起找點事做?」 她一時沒明白,愣愣地看他不懷好意地笑,半晌才反應過來,當即狠狠啐了他一口,紅著臉跑出書房,手裡還握著适才那冊《資治通鑒》。 第五章 完顏宗雋·胡沙春淺 第十二節 山色 秋七月,完顏晟決定帶京中宗室皇子出城田獵,宗雋也將奉命隨行,府中奴婢得知消息後,立即提前數天早早地準備鞍馬刀弓帳篷雕鷹等所需物品。 柔福見他們忙得熱火朝天,便問:「如此大費周章,是要去好些天麼?」 宗雋說:「只是去城外圍場,不過三四日。如今在圍場田獵,其實只是以軍隊佈置好圍場,再把準備好的狐狸、野兔、野豬和鹿獐等動物縱放於其中,大家放箭去射,或者以雕鷹捕捉,做做狩獵的樣子罷了。」說罷歎了歎氣:「我小時候常跟父皇去長白山打獵,往往一出必逾月。那裡珍禽異獸漫山遍野,模樣美觀漂亮的有紫貂、黑鸛、金雕、梅花鹿、丹頂鶴;味道鮮美甘香的有秋沙鴨、麝、水獺、猞猁、馬鹿、青羊;可捕來玩賞的禽鳥有鶚、鳶、蜂鷹、蒼鷹、雀鷹和花尾榛雞……當然,還有很多兇猛的野獸,步入密林時須處處小心,經常會有黑熊、棕熊、豺狼、金錢豹出沒。最危險的是虎,它常常靜伏于灌木叢中,發現落單的行人後會跟著他在近處潛行片刻,待其不備便猛撲過去,一口咬住人的脖子,使他避無可避,然後再撕咬嚼食入腹。」 柔福一直仔細聽著,聽他說起珍禽異獸時露有淺淺笑意,但聽到猛虎食人之事,不禁呈出一絲驚懼神色。宗雋見狀淡淡一笑,又道:「可是這樣的猛虎,我從小到大跟著父皇一共獵殺了五頭。長白山上的猛虎毛色十分豔麗,背部和體側是淡黃色的,而腹面淨白,全身佈滿的橫紋黝黑油亮,每個女真人都會以擁有這樣的虎皮為榮。我臥室和書房中的掛毯,便是我親自獵殺剝下的虎皮。在長白山狩獵,才是真正的狩獵,對男人來說,最大的快樂莫過於贏得以生命為賭注相博的東西。而如今的城外田獵,不過是作戲式的消遣。」 「那如今你們為何不去長白山狩獵了?」柔福問。 「京城離那裡頗有段距離,來回需要很多時間。何況,現在的皇帝……似乎比以前忙?」宗雋忽然朗然地笑:「自然是不便輕易遠離京城,花這麼多時間在狩獵上的。」 「有那麼多珍禽異獸的地方,風景一定很美罷?」柔福再問。 「對,」提起記憶中的長白山景,宗雋微微有些感慨:「許久沒去了,不知那裡的山色湖光是否還跟以前一樣……」 那裡的天,純藍而明淨,空中飄浮著的雲朵蓬鬆潔白,在山腳望去,雲低低悠然遊移,感覺離你非常近,仿佛奔去縱身一跳,便可扯下一把雲絲。行至山腰,有若置身雲端,伸手出去,那縷縷白煙緩緩掠過掌心,恬淡的清涼。縱然夏季也是十天九霧,密林上空,更是雲海滾滾。最高的白雲峰立于雲海之中,巍峨磅礴。而另一端的玉雪峰,由玉白色浮石砌成,四季皆白,雪石難辨,山下有冰穴數處,常見穴中炊煙如縷,傳說有仙人在那裡煉丹。 天池泊于群峰之中,池水清澈清泠之極,天晴時看去,色澤幽藍若寶石,其中無任何生物,唯一靈動的東西,便是碧水中飄著的白雲。天水相連,雲山相映,被藍白二色淨化的景色寧靜秀美,卻又遼遠深邃,站在天池岸邊,縱目遠眺,有置身於滄海之濱的感覺。 天池水蜿蜒流下,自懸崖峭壁上墜落,衍作瀑布飛流而下,便若銀練飛掛,沖向深深谷底,激起層層水霧朵朵水花,似焰火紛紛揚揚地飄落,一經陽光照拂,水霧間又幻化出一彎光影繽紛的彩虹,立於終紫、杏黃的岩壁間。 山中林木鬱鬱蔥蔥,繁盛茂密,無邊無際。其中的美人松樹腰纖細挺拔,樹幹光滑細膩,呈粉紅色,而針葉短而密,蒼翠無匹,疏疏落落地散生於紅松、雲冷杉林間,如偶遇的美人。高山苔原碧草如茵,隨四時節氣開有不同色彩的花,淡黃、橙紅、淺紫,各擅其美。深秋時,有種名為「越桔」的草會結出狀如櫻桃的果實,滿布於山坡上,鮮紅如錦緞。在積存冰雪終年不化的溝穀旁,可以看見一些色調淡雅的小黃花,花名不太好聽,叫「牛皮杜鵑」,但奇異的是這種貌似脆弱的草本的花卻有梅花的風骨,在嚴寒中綻放,花葉之下便是白雪…… 宗雋一邊回想,一邊徐徐向柔福描述山中景象。柔福聽得入神,凝眸間隱有憧憬的意味,最後問他:「那牛皮杜鵑京城附近有麼?」 宗雋道:「自然沒有,這花只生長在長白山中。」 柔福便輕輕一歎,有些悵然。 「你……」宗雋打量著她,忽然問:「會騎馬麼?」 「騎馬?」柔福微愣了愣,隨即一仰首:「會!」 宗雋當即起身,一握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出去。直奔府中馬廄,親自為她挑選了一匹小白馬,再命瑞哥給她換身短裝,然後領她到騎射場,指著小白馬對她說:「騎騎看。」 那馬通體雪白,頭小而秀氣,骨量較輕,皮薄毛細,看上去也很靈敏。柔福看上去似很喜歡,乍驚乍喜地朝它迎面走去,伸手輕輕撫摸它的鬃毛,那馬也不怕生,像是十分溫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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