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柔福帝姬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
他們毫無阻隔地擁抱著,所謂肌膚相親莫過如此罷。一滴眼淚悄然滑落入她鬢間。趙構因此停下,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嬰茀澀澀地微笑著抱緊他:「我們從未如此接近過。」 過了一會兒忽聞有風鈴聲隱約響起,趙構一愣,下意識地轉首朝外,雙眸透露出他刹那的恍惚。然而他隨即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已入嬰茀眼底,便類似掩飾地低語道:「又起風了?」 他的手指仍然如先前那般反復劃過她無瑕的肌膚,卻失去了原有的溫度。 風鈴淅瀝,瑞腦浮香,他模糊的心思隨著夜色在晃。 嬰茀不答他那無需答案的問話,只哀傷地環著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 他有些訝異於她突然點燃的熱情,但亦漸有回應,繼續對她的臨幸。她婉然承歡,心上的痛楚尤甚於身體,幸而他逐漸升溫的懷抱給了她將之稀釋的理由。 她酸澀卻畢竟喜悅地感受著他因她而起的欲望,雖然很清楚他給予她的感情非她所願,她不過是偶然獲得了他浮光掠影的垂憐。 繾綣間不覺已至夜半,忽然外面噪聲大起,數名宦官提著燈籠急急地跑來,並大力拍寢宮之門,連呼:「官家,不好了!」喚了兩聲等不及聽趙構回音便索性猛然推門而入。 嬰茀被嚇得驚呼出聲,趙構更是大怒,隔著羅帳斥道:「是誰如此大膽闖朕寢宮?」 推門者面面相覷。因妃嬪們已被送往杭州,趙構最近一直是一人獨寢,事情緊急,所以他們未想太多便擅自推門而入,聽見嬰茀驚呼才知有人侍寢,當即又是害怕又是尷尬。大多人都自動退了出去,只有兩人留下,壯著膽奔到趙構帳前跪下,道:「官家恕罪,實在是事關重大,所以奴才們才斗膽擅入官家寢宮稟奏……金軍已經攻破了緊鄰揚州的天長軍,即刻就要進犯揚州了!」 趙構矍然警覺,周身一涼,便泛出一身冷汗,竟有些虛脫的感覺。也不及細想,立即披衣而起,站出一看,發現面前跪的兩名宦官一是內侍省押班康履,一是近日被他派去觀察天長軍戰況的內侍鄺詢。趙構一指鄺詢,簡短命令道:「你,說說怎麼回事。」 鄺詢道:「金人先以數百騎進攻天長軍,統制任重、成喜臨陣脫逃,率近萬士兵逃跑得乾乾淨淨。官家隨後派去的江淮制置使劉光世雖有禦賊之心,可麾下士兵卻無鬥志,剛一交戰就紛紛敗下陣來。幾個時辰前天長軍已經被金軍攻破,聽說金將瑪圖已經接令,先率一批騎兵來攻揚州了!」 康履連連叩頭道:「官家快起駕離城吧,諸將皆在外,揚州兵力實在不足以抵禦金人鐵騎進攻呀!」 趙構蹙眉問鄺詢:「瑪圖率領的金兵現在何處?」 鄺詢答道:「據說已經動身,現離揚州不過十數裡。」 趙構點頭,立即命鄺詢道:「備馬!」又對康履道:「將朕的鎧甲取出!」 二人答應,各自去準備。嬰茀也很快穿好衣服出來,趙構讓她速回房換戎裝,待略作收拾準備好後,趙構便策馬帶著嬰茀、康履、鄺詢等親隨五六騎出宮欲離城。行至中途趙構忽然問康履道:「金匱中的東西都帶出來了麼?」 康履道:「官家放心,玉璽、幾道重要詔書和珍品字畫一件沒落!」 「還有呢?」趙構頗有些緊張地問:「最下一層有個小小的桃木匣子,可也一併帶出來了?」 康履愣道:「最下一層?奴才沒注意到……」 趙構怒極揚手揮鞭重重落在他身上,然後立馬轉身朝行宮方向馳去。鄺詢康履急喚他道:「官家使不得!現在沒時間回宮了!」但趙構毫不理睬,頭也不回地飛速馳向行宮,嬰茀反應過來後立即跟去,剩下幾名宦官紛紛歎氣,很是為難,不知是否該隨趙構回宮。 趙構直馳回寢宮,取出金匱中匣子後珍重藏於懷中,然後迅速上馬離宮,嬰茀始終緊隨他而行。原先尚在睡夢中的宮人此刻也聞聲而起,見趙構著戎裝行色匆匆立即便驚惶起來,有幾個大膽的追著問:「官家要駕幸哪裡?可是要離開揚州麼?」趙構並不作答,緊鎖雙眉沉著臉策馬疾行。宮中頓時大亂,宮人們紛紛爭相湧出,星散於城中,城中民眾見了忙詢問發生何事,宮人便答:「官家走了!肯定是金人攻來了!」於是滿城譁然,人們都立即收拾細軟拖兒帶女駕車馭馬地蜂擁出城,不時發出的驚懼呼聲與雞鳴犬吠、什物破碎聲交織在一起,天尚未吐白城中卻已沸騰起來。 此刻趙構與嬰茀身邊已無侍從,越來越多的行人爭先恐後地趕了上來,與他們並轡而馳,還不時衝撞,大敵當前人人都搶著逃命,哪裡還會把原先敬畏的皇帝當回事,趙構幾番被他們擠撞尚能抵住,但嬰茀所騎的馬身形較小,她又是女子,在一窄路出口處險些被人擠下馬。趙構見狀伸手將她攬到自己馬上,再奮力鞭馬「突出重圍」直奔城中南門而去。 一到南門便見康履等人與宮中禁軍早已把持好城門兩側,不放人輕易出去,見趙構終於趕至才松了口氣,忙命禁兵強行架開人群,辟出條通道,請趙構先過。待趙構及幾位宦官、將領一過,連禁軍都沒了分毫秩序,一個個像普通民眾一般爭著撲出城門,其餘臣民也立即一湧而上,城門瞬間被一干軍民塞得滿滿的,爭執推搡間被踩死或被禁兵刀槍所傷致死的人不計其數。那日的太陽便在揚州震天的哭嚎悲泣聲中徐升而出,淡淡的光線映著地上的斑斑血痕顯得無可奈何地蒼白。 第二章 吳妃嬰茀·鼙鼓驚夢 第二十九節 重耳 出城後趙構決意渡江南騖,一路上護衛的禁軍漸漸自顧而行,爭著往前趕,越來越不聽號令,待行至揚子橋時,一名衛士乾脆出列疾步奔走上橋,把趙構等人甩在身後。禦營都統制王淵見後大怒,命人追去把那衛士押回來,摁跪在趙構面前。 趙構盯著他冷道:「身為兵士理應主動禦敵衛國,而不是急於逃逸以求自保。怪不得最近宋軍連遭敗績,原來是你這種人多了。」 那衛士一聽竟仰首冷笑頂撞道:「我們急於逃逸以求自保正是惟陛下馬首是瞻的表現呀!您這皇帝一有風吹草動就忙著東躲西藏,憑什麼要求我們一定要為您做人盾擋住金人的刀劍呢?您的命那麼金貴,但我們普通兵士的命就不是命了麼?」又轉頭看著趙構身旁的嬰茀,大聲道:「金人大軍壓境,陛下一味聽信黃潛善、汪伯彥粉飾太平之言而不作防備,金人快攻到家門口了卻還在與女人風流快活……」 話未說完只見面寒光突現,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刹那,一柄利劍已直刺進了他心窩。衛士雙目一滯,慢慢低頭去看,握劍之人提手一拔,豔紅的血光噴薄而出,衛士悶哼一聲,斜斜地倒在地上,兩眼半瞪著,唇邊滲出一絲蜿蜒的血痕。 趙構面無表情地提劍而立,劍尖微垂,劍上的鮮血滑過光潔如鏡的刃面,一滴一滴地墜落於地。 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衛士們不敢再擅自移步,都紋絲不動地守在原地。而王淵、康履等人也暫不知如何應對,也都全然沉默著。 這時嬰茀自懷中取出一面絲巾,在趙構面前跪下,一言不發地用絲巾輕輕揩拭濺附在趙構鎧甲上的血跡。 「把他抬去找地處理了。」趙構看著剛才押那衛士的兩名禁兵命令道:「其餘人隨朕過橋。」 一行人走到瓜洲鎮後兩位大臣呂頤浩與張浚亦馳馬趕來,趙構問他們:「黃潛善與汪伯彥現在何處?」呂頤浩答道:「他們聽說官家出城,便也著戎裝離開揚州,只不知現在跑到哪裡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