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芊澤花 | 上頁 下頁
二六六


  並不是期待成為真正的宮主,而是想要學習武藝。

  武藝讓他覺得自己會變得足夠強大,而不是一個孱孱弱弱的病秧子,武藝讓他覺得,至少自己有了一樣防備的武器。

  想時,明月眉頭一蹙,款款行向主殿。

  在長廊已遙遙聽見主殿的絲竹歌吹之聲,一年一度的熱鬧景象對於習慣了死寂的暗燴宮來說,十分難得。但明月卻不喜熱鬧,他只關心他學武之事,想時不自覺的加快了步子。

  明月進了門,卻沒有見著祁燁的身影,他問莫殤:「他呢?」

  莫殤道:「已在宮內,正和桑破他們商量些事。」

  明月會意頷首,並未再說話,此時門外朱衫的衛士突地一喊:「恭迎主上!!」

  裡面的朗朗笑聲便瞬間歇了止。分坐兩排的十二宮主紛紛側目而視,把手放在胸口,拇指按在心窩,齊聲道:「恭迎主上!!」

  氣勢磅礴恢宏,但聞窸窣聲一陣,那十二名宮主已跪作一片,齊齊低頭。

  滿滿一屋子的人,只剩下明月是站著的,他直直的看向殿外,一道玄黑的身影正緩緩踏入。

  祁燁神色恬淡,眉梢的稍稍挑起的弧度,彰顯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感。他邊行,邊一拂袖,沒有一句言語大家已心知肚明的直起身,道:「謝主上!!」

  明月卻至始至終都不說話,祁燁走到他身邊,眯眼打量了他一番便說:「你長高了。」

  明月手一緊,目光裡微微閃爍,只道:「沒長什麼,你記錯了。」

  「哦,是麼?」

  他一挑眉,潭目裡漾過一絲懷疑。但他沒有多問什麼,徑直走過明月,坐上了玄石磐玉寶座。他見眾人還匍匐在地,便勾起唇角,揮袖吩咐:「難得一日相聚,大家不用拘謹。來人,繼續奏樂。」

  慢條斯理的命令後,管弦絲竹聲便再次響起。十二宮主及暗燴教徒們紛紛鬆懈下來,恢復了剛才的輕鬆表情,相互攀談起來。期間,站在位後的黎紫卻一直以凝重的神色望著明月,她緊緊的咬著下唇,似要凝出血來。

  「莫殤。」

  祁燁意興闌珊的望著座下,驀地卻招手一喚。莫殤走上前,躬身道:「主上吩咐。」

  「宮裡的事,可還妥當?」

  「是,一切有條不紊。」

  祁燁滿意的點點頭,旋即眯了眯眼,又問:「月宮主的身子,調理的如何?」

  莫殤不敢怠慢,又答:「屬下精心配製的藥,日日都有送達月宮主殿內,由黎紫服侍宮主服下,主上大可放心。」

  「哦,那便好。」

  祁燁聽罷,眉頭這才一松。而一旁的明月雖緘默不語,卻暗暗一直打量祁燁的神情,此時見他眉宇間疑雲一去,這才放下心來。黎紫自小跟著主上,是主上十分信任的人,她不把自己沒有吃藥的事情說出去,便不會有人懷疑。

  想時,明月大膽了許多,走上前說:「今日乃是臘月十八,哥哥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祁燁聽罷,俊眉又擰在一起,瞥了一眼明月道:「忘了什麼?」

  莫殤站在兩人中間,突地一笑,恭敬的對祁燁說:「呵呵,主上興許是忘了。今日主上回來,恰逢月宮主生辰。過了今日,月宮主就已十三了,是到了該學武藝的時候。」

  莫殤解釋完後,卻突覺一道犀利的視線刺向自己。他一抬頭,竟發現是主上正冷冷的看他。他腦子頓時一怔,卻恍悟過來,忙噤若寒蟬。

  明月瞧出莫殤的改變,心裡有些鬱憤。

  「哥哥,可是改變心意了?」

  「呵呵。」

  祁燁微微一笑,說:「你身子骨弱,學武沒有什麼好處。」

  「正因為弱,才要學武。」

  明月反駁。

  「學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停頓不得。你如今身子不能持續練,等過些年後再說。」祁燁輕描淡寫的說來,大有敷衍之勢。他說完後又和莫殤說:「上次交代你的事,你可有辦好?」

  莫殤一愣,忙不迭道:「是,這事……」

  他還沒有說完,一旁郁憤交加的明月已大踏一步,沖著祁燁喊:「要等到什麼時候,你承諾我十三歲時,就傳我暗燴教的武功,怎可出爾反爾!?」

  祁燁聽罷,緩緩把視線從莫殤身上調轉過來,對上明月固執的臉。他危險的一凜眉,問:「為何執意要學武?」

  明月一頓,繼而凜然道:「為了保護自己。」

  「你的安危,自有我保護。」

  祁燁當即回絕。

  明月卻嗤的一笑,淒涼的勾起唇畔。

  「這個世界,誰都可能會害我,我不信你。」

  言畢,他直勾勾的看著祁燁,眸底神色複雜難喻。祁燁一時正襟危坐,與之對視良久。驀地他說:「你可知你練武,是件危險的事?」

  「我知。」

  明月神色泰然平穩。

  「你知?」祁燁譏誚的說:「你說為了保護自己,又何苦讓自己陷入險境?」

  明月聽罷語塞,眼神卻愈發鋒利。

  祁燁又說:「月,我知道。你不想自己長不大,你想像一個正常的男孩一般,成長習武,成為男兒。可是你別忘了,你究竟是什麼。」他薄唇冷冷扇合,一字一句鑿在明月心裡,滴血般疼。

  「你越是長大,成為男人,你剩下的命就越短。你究竟是想活,還是想死?」

  祁燁殘忍的說道,明月的心已被刺的血肉模糊。

  「夠了!!」

  他大喝,額頭已有冷汗冒出。

  「我不想死,但我也不想這麼活著。我已經十三歲了,可我還只有黎紫那麼高!我身體薄的像張紙,病發的時候,手連筷子都拿不起來。祁燁,你要我如此活一輩子麼?我不甘心,我憑什麼如此……」

  「我憑什麼!?」

  他咆哮道,聲音頓時震住了殿內所有的人,音樂也在此時停歇下來,眾人紛紛看向這邊。

  祁燁眸底陰兀之極,他起身走過來,冷冷說:「憑什麼?」

  他笑容譏諷。

  「憑我們生來就和別人不一樣。」

  他惑魅的嗓音在明月耳畔縈繞,卻是絲絲牽絆的疼。

  「憑我們是被人遺棄的妖孽。」

  ——妖孽——

  明月瞳孔一縮,腦海間頓時閃過夢魘。

  ——你去死,去死!!殺了你,殺了你!!妖孽!!

  尖銳的女聲,烙印在心底,和那曾經溫柔似水的聲線,形成鮮明對比。他幾*不記得她是怎麼抱著他,捏著他的小手,指著月亮說:

  ——明月,就是月亮。

  胸口那股一直隱隱藏匿,蠢蠢*動的鬱氣,終於按捺不下了。它四下騰燒,撩的五臟六腑生疼。他呼吸加快,額頭的汗也越來越密,人卻是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莫殤看出他的變化,心裡一緊,上前說:「主上,月宮主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他還小,將來會明白主上的苦心的。月宮主出來久了,身體恐有不適,還是由屬下扶他下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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