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芊澤花 | 上頁 下頁
二二〇


  當時的端睿王年紀輕輕,血氣方剛,怎會容得她這樣。他怒道:「都是我的錯,我太過自私,洇兒,我帶你走,燁兒和月兒我都帶走!!」他一時激動,什麼也顧不上了。調兒卻含淚的望著他,眸中的感動可見一斑,她對他嫣然一笑後,點了他的六道。

  「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

  說罷,便拖著脆弱的身體,把他推出窗外。窗外有端睿王的心腹,她令他們走,他們為了王爺的安全,當機立斷,帶了端睿王回去。

  而後,眾人都知,落太妃產下一子,取名祁明月。卻從未有人知曉,世上還有一個帶著她滿腔憐愛的孩子,祁明夏。

  「可為什麼,她後來變成那樣,那個山裡的女人,究竟做了什麼!?」明夏小的時候就見過那女子,他打從心底就不喜歡她。因為她看他的眼神,都是輕蔑之極,仿似看著一個畜生一般,嗤之以鼻。

  所以,他從不喊她母妃。

  端睿王長長歎出一口氣,二十多年了,這件事放在他心裡二十多年了。這一天他還是要面對,還是要對著明夏,說出最殘忍的事實。

  「她會易容,眾所周知。她易容之術天下無雙,奇門異術更是厲害了得。」

  「那又如何?」明夏依舊想不通。

  端睿王卻攥緊拳頭,眉宇間憤慨難當,說道:「她扮作我的模樣,給你娘喝了那藥水。控制魅生的藥水。」

  明夏黑眸一瞠。

  「那藥水能令魅生受盡擺佈。」他只微微一解釋,再也不願意說下去。他沉痛的闔眼,心中的痛不可抑止的迸發出來。祁明夏深吸一口氣,當即霍然站起:「我要殺了她!!」

  「孩子,夠了,她已受了她應有的懲罰,日日承受鑽心蝕骨的痛。她畢竟是雲翹的親娘,雲翹她還小,她什麼都不知道。」端睿王扯住明夏的衣裾,竭力挽留。祁明夏黑眸圓大,血絲滿布,他忿忿說道:「她可憐,我娘就不可憐了麼。從小我就沒有娘,等我有了,卻是這麼個結果。魅生又如何,因為是魅生就要趕盡殺絕?如若不是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人,怎會有這般下場!!」祁明夏從沒有想過,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淒涼。現在的他,甚至能理解,為什麼祁燁的恨,會到這個地步。換做是他,他也不可能讓他們好過!

  「夏兒,為父的對不起你,你可以殺了我,也可以殺了她。但為父只求你,保住祁胤!!」他端睿王死不足惜,那個女人為了得到他的愛,作惡多端,也是死有餘辜。只是,一切的一切可以由他來背負,卻不能讓祁胤的百姓擔負。

  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何其冤!

  「為父雖犯下太多罪孽,但都是為了祁胤百姓。如今遭此劫難,祁胤將亡,為父拼盡全力也會阻止。等一切過去後,我自當領罪自縊,還你娘一個恩情。」

  祁明夏頓在原地,太多的真相讓他措手不及。他有恨,可這恨卻無處可泄,他該恨誰,恨那個女人,恨養他育他的爹爹?還是像祁燁一般恨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想不明白。

  可是,要他看著祁胤亡,他卻於心不忍。曾幾何時,他披甲上陣,為國與外敵浴血奮戰,看見那些在他庇護下的百姓,笑靨綻放,安居樂業,他由衷的感到自豪。他的血內早已與祁胤連做一體,怎能割捨得開。

  是的,即便他有了恨,他也不可能遷怒百姓。

  「祁胤,我自會全力守衛,但對你,我已無法再像以前一般了。」他甚至心痛到,無法喊他一聲父王。

  端睿王緩緩站起身,他曲躬的背,宛如有千斤重擔,壓的他喘不過氣。他苦澀的笑了笑,說:「孩子,可我一直都會當你,是我的孩子。」

  兩個人男人,咫尺天涯。

  命運,何其殘忍,曙光,何時會臨?

  ***

  女子跪坐在帳內,窗口的毛氈微微耷拉,肆意的風把它吹著左右搖晃。黎明的光曉,從那縫隙裡射入,落在她跟前一處。她的眼,就這麼直直投在地上,追隨那光線,看著它慢慢變粗,慢慢拉長,又看著它漸漸削弱,漸漸湮滅。

  日夜交替,芊澤就這麼坐在帳內,一坐三日。

  這日雲翹送了點心入帳,芊澤仍舊像個木偶一般,怔然發呆。她從與皇帝回來後,就只悶不吭聲,這幾日更是足不出戶,讓她好不擔憂。雲翹總覺得,芊澤隱隱的在變化,她感到她正在下一個巨大的決心。

  「芊澤,吃些點心吧。」

  芊澤緩緩抬目,望著雲翹,她莞爾一笑:「不餓。」

  「還不餓,你再不吃,人就餓癟了。每日三餐阿嬤都送來,你卻只沾了沾邊,就擱下了,你還想活不想活了?」雲翹撅起嘴,一骨碌的嘟囔道。芊澤望著她,說道:「謝謝郡主關心,芊澤不餓,餓了,我自然就會吃了。」

  這時,簾幕被赫然揪開,一道高大俊朗的身影疾速走了過來,雲翹一側頭,發現是夕岄。

  夕岄似是前日夜裡回來的,雲翹隔日去找他,他只是閉門不出。今日倒好,他一出門居然第一個找芊澤。雲翹想時,心裡頓時不是滋味,把碗筷擱下,悻悻然的站起:「你怎麼來了?」

  她大大咧咧的走向夕岄,夕岄的目光卻過關斬將,直接躍到芊澤身上。

  他大步流星的走來,拽起芊澤道:「你那日與他,同時掉崖?」

  他問的突兀,問的憂心似焚。夕岄完全忽略一旁的雲翹,只蹙眉盯著芊澤。芊澤笑曰:「是啊。」

  「他沒發現什麼?」

  「什麼也沒發現。」芊澤當即回答。雲翹倒吃了一驚,前幾日問起芊澤,芊澤都避而不談,今日怎一問就出?莫不是因為問的人是夕岄,她就老實了?

  雲翹心中本就有醋意,這一想,心中更怒,索性道:「你們聊著吧,我走了!」她走時還故意『不小心』踩了夕岄的腳,夕岄只是輕『哎』了一聲,便當沒事一般扭過頭去。雲翹更是忿然,顰起柳眉,攥著拳就出了帳。

  「你說的可是真,他什麼都沒有發現?」夕岄一再詢問,芊澤卻只笑,篤定道:「沒有,一點都沒有發現。」

  她說時,輕然從容,一點都沒有撒謊的意思。夕岄知道,以往的芊澤,只要一撒謊就會臉紅心跳,瞧一眼便認得真假。如今她泰然自若,他倒放下心來。可是為什麼,他隱隱的覺得,此刻的芊澤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

  她的目光雖是柔和溫婉,卻透露著一絲凜然與決意。

  只是一點點,藏在她眸底,些小翻湧。

  「芊澤,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夕岄又擔心的問來,芊澤捶捶他的肩,佯裝有慍色:「哪有什麼事,你總是多想,也不怕白了頭。」她還有力氣與他說玩笑話,看來真的沒事。夕岄舒了一口氣,心忖是自己多心了,便說:「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嗯。」

  芊澤微微頷首,面容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

  夕岄走後,芊澤的笑容頓時凝固。她轉回身,坐回蒲墊,從桌上扯出一張紙,思忖下筆:

  ——黎紫。

  而與此同時的西郊。

  紅發女子一襲黑衣,躲在陰翳之地,就像融入了樹蔭一般。她拜在男子腳下,畢恭畢敬,而男子只是眯眼看著她,笑道:「明日,朕就走了。」

  祁燁負手而立,一挑俊眉又問:「朕要送給漠西營地的大禮,你可有準備好?」他意有所指,黎紫在他身下一頓,繼而堅定道:「主上放心,主上離去之時,便是他們收到此份大禮之時!」

  「很好,朕真的很期待。」

  祁燁陰森森的笑,俊龐些小抬起,天空悶聲一響,頃刻間烏雲密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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