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芊澤花 | 上頁 下頁
一四六


  她哭的可憐,侍衛們見著心軟,心忖反正犯人是逃不過了,就讓她追著跑吧。

  兩人想罷,均是搖了搖頭折身走開。芊澤狠狠點頭道謝:「謝謝你們,謝謝!!」

  「芊澤?」

  祁澈臉色蒼白,嘴唇乾涸,但一雙清澈的眸子竟仍是一塵不染,他從欄中伸出手,顫抖的握住芊澤的小手,囁嚅道:「芊澤,我皇兄呢,我皇兄呢,他在那?」

  芊澤一愣,怔怔然的望著他。祁澈心中焦急,又說:「我皇兄在哪,在那兒啊?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我皇兄會救我的,他不會讓我冤死的,是不?芊澤,他在那啊,我要和他解釋清楚,我要見你……」

  一顆冰涼的淚順頰而下,芊澤低眸,瞧見祁澈顫抖不止的手,濕粘的攥著自己。

  他手心裡盡是汗。

  「皇兄在哪,他不會如此對我的,他不會這樣對澈的,我是他最疼惜的弟弟,唯一的弟弟。」他愈說愈悲,到了最後,竟哭了出來。他得不到芊澤的答案,便歇斯底里的沖著連綿殿宇大喊:「哥哥!!」

  「哥哥,哥哥救我啊,澈不想死,澈不想死啊!!」

  「哥哥救我!!」

  「哥哥!!」

  嗓音破啞,穿破雲際,迴響在寂寂宮闕之上。

  祈燁站在高處,明黃的袍角隨風翻飛,他聽見風裡男子悲戚的呼喊。他深深閉眼,眉只是稍稍擰了擰,便已恢復平靜。這時,單喜正從身後走來,伸出手道:「皇上,該走了。」

  金鑾御駕正候在階梯之下,齊齊兩排的奴才,伏首等候。

  「走吧?」

  他揮了揮袖,神色冷漠。

  第八十四章 澈死

  車隊沿著暄道,一路臨至東旭門。人行右拐,豁然開朗間,烽煙台便赫然撞入眼簾,一入烽煙台,芊澤便不能再行尾隨。那侍衛執刀,截下芊澤與祁澈相握的手,祁澈拼命不肯,指尖冰涼,嘴唇蠕動:「不……不要,我冤枉,不!!」

  「祁澈……」芊澤淚如雨下。

  「芊澤,我……」

  他剛喊出聲,一柄劍鞘便狠狠砸下。芊澤眼見那鞘尾揮在祁澈右頰,霎時便甩出一道血印。祁澈被擊的雙眼發昏,吐出一口鮮血後,便垂首暈厥過去。芊澤尖叫,哭著去拍打那出招之人,那銀盔人推開她,冷冷瞪眼,呵斥一旁的侍衛:「你們怎麼當差的,竟讓這宮女追到這裡?玩忽職守可是要丟腦袋的!」

  那兩個放芊澤尾隨的侍衛一聽,半膝而跪,自責道:「請頭領責罰!」

  「他現在已不是王爺了,他不過是個死囚,死囚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

  兩侍衛狠狠低頭:「是,屬下已知!」

  「哼!」

  那侍衛頭領嗤之以鼻,反身*走,芊澤卻爬起來又喚:「祁澈,祁澈!!」

  但祁澈再也無法回應她,他佝僂著身子,掛在木柵一側,雙臂放在外面,隨著牢車的顛簸而晃動。他嘴上的鮮血點點滴滴,灑了暄道一路,猶如一副墨汁飽滿的狂草。芊澤追著著他跑,繡鞋在慌忙間跑掉了。赤著腳的她,不顧一切地追趕,那腳踩在那血上,蘸的滿踝溫熱。

  她已瀕臨絕望。

  「啊啊!!」

  牢車進了烽煙台,鐵欄門便被緩緩關上。芊澤跑不進,只得抓著鐵欄嘶喊。

  「祁澈,祁澈……」

  她嬌弱的身子慢慢下滑,漸漸蜷縮成一團。駭人的痛淌入心脈,她哭到幾*啞了喉嚨。而此刻,已是申時之初,距離行刑只剩半個多時辰的功夫。烈烈灼陽稍稍偏離了當空,斜斜的金芒投在地上,騰升出縷縷白氣。監刑官已是蟒袍在身,杵在高臺上,眯著眼望向被拖拽而出的犯人。

  上官玉嵊心中不服,在打開牢門的時候,便開始破口大駡。他先是罵了許久,繼而又哭了起來。他老淚縱橫,聲淚俱下的控訴皇帝的暴行,又自責愧對了歷代君王。在被強行架上刑台的時候,他終是抵不住胸膛裡的鬱憤,怒極反笑的嘶吼:「哈哈,我大祁命數已盡,竟是要亡,竟是要亡啊!!」他趴在地上,猛的一磕頭,額間鮮血淋滿:「天啊!!!」

  仰天哭嘯,震人心魂。他的忠心天地可鑒,卻偏偏遭此不白之冤。上官玉嵊喊過之後,便像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都抽離去了似的,耷拉著腦袋,頹然跪地。而祁澈在一旁,趴在地上,依是不省人事。

  金鑾輦駕已從另一處入了烽煙台。眾人匍匐下拜,祈燁神情冷漠的走上高臺,對著那監刑官問道:「他怎麼了?」

  那刑官有些戰戰兢兢,忙回道:「死囚在路上哭喊,有個侍衛頭領便把他打暈了。」

  祁燁狹眸微眯,望向臺上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的祁澈,刑官在旁,試探一問:「行刑之時,必要有清醒理智。皇上,不然臣先派人把景王爺……哦,不,死囚澆醒,可否?」他躬身,畢恭畢敬的提議,祁燁眉峰微挑,淡淡道:「好吧,但別誤了時辰。」

  「臣下遵命。」

  說罷,他便揮揮手,喝來那侍衛頭領:「速速想辦法把死囚弄醒,半柱香後,我要見他走上烽煙台!」

  那侍衛低頭,眸底波瀾不驚。他握住自己的劍柄,轉身而走,離去的瞬間,祁燁下意識的撇過視線。他蹙起眉,心忖為何他轉身的那個動作,好像在哪裡見過,印象裡,似乎也有一個人,是握著劍柄,大氣折身的。

  但祁燁並沒有多想,他負手而立,黑眸遠眺。那雙犀利的眸子,在盯在上官玉嵊頹然的身影時,竟不自覺的輕彎。

  嘴角,殘忍的笑意一點一滴的漾起。

  而與此同時烽煙台下,那銀盔頭領已命人把不省人事的祁澈拉入一側的牢門。祁燁又多瞄了他一眼,旋即和一旁的瀧克說道:「祁明夏那邊,可有動靜?」

  沈克抱拳:「稟皇上,三人依是在獵林狩獵,並無異樣。」

  祁燁輕嗯了一聲,重歸緘默。

  半柱香的功夫過後,一側的牢門再次被打開。銀盔頭領推搡著已醒過來的祁澈,一步步的向前走。祁澈醒過來後,似乎更加激動,一個勁的哭喊,但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咿咿唔唔的癲言瘋語。

  他張牙舞爪的揮動雙臂,幾個侍衛上前架住他,拖上刑台。瀧克在祁澈身邊,好笑道:「想不到這景王爺,竟是如此怕死。」祁燁目不斜視,只是輕輕擰眉,大手卻微微一緊。

  芊澤在鐵欄外,咬著唇,目光一路尾隨祁澈的身影。她見他痛苦的掙扎,一顆心也揪到極緊,十指不自覺的用力,令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痛,她卻渾然不覺,仍由血水蜿蜒淌下。

  「皇上,要開始了。」

  那監刑官,把命牌雙手呈上,遞在祁燁跟前。皇帝掃了一眼,伸手拈起放在眸底,注視了一會兒。旋即,他抬頭眺望天際,一朵浮雲飄了過來,霎時斂去了烈陽的光芒,一陣陰影間,祁燁嘴角的笑意竟硬生生的凝固。他霍地一甩袖,決絕而果斷,仿佛在切害開兩端背道而馳的命運。

  命牌從高高的臺上丟下。

  芊澤眼見那黑亮命牌,在空中翻轉跌落。

  她清眸瞠圓,一顆心也隨著那命牌跌入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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