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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司寇鈺怔了怔,不語。她顯然已經承認了她便是婂婂,雖然早已知曉,如今這般說了出來,他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其實,在父皇要司寇昊娶我那天,我就知道了他將虎符交給了司寇昊,我起先也以為他真是以此要挾他娶我,只一笑置之而已,誰叫我是個嫁不出去的帝姬呢?事後細細想來,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那麼簡單。」

  司寇鈺心中一痛,俊眉緊緊擰起。那御前悔婚之事,怕是傷透了她的心,而他……更是痛悔難當,「二弟待你並非假意,這點你當清楚。」

  百里冰笑了笑,「太子哥哥與我兄妹二十年,他深為清楚我的稟性,絕不會甘心受人擺佈,更不會將終生寄於為了虎符而娶我之人,是以……成親那一天,他曾來問我,是否需要幫忙,因為司寇昊的武功不弱,我若不想圓房怕是未必能如願。」

  「只可惜,做了二十年的兄妹,他卻並不瞭解我。」她笑得有些自嘲,這話並非針對司寇鈺,卻讓他心上更是一陣刺痛。

  他與她自小指婚,也算是十多年的未婚夫妻,他又曾瞭解她多少?世間男子多以為女子淺薄,他更是犯了這個嚴重而且不可饒恕的錯誤……

  窗外似是下起了大雨,嗚嗚的疾風聲透過牆隙傳了過來,將這斗室裡的濕黴霧氣又加重了幾分。

  司寇鈺抬起手,想要撫去她眉間那些散不去的痛意,終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以母后性命相逼,並且對司寇夫人下手。」說完這一句,她抬頭看向被雨勢浸濕的牆頭,眼底閃過一絲憎意,「他是我皇兄,但他卻對母后下毒,逼我從司寇昊那裡盜取虎符!」

  司寇鈺顯然十分震驚,太子自幼重孝,居然會為了一塊虎符向皇后下手,這是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而眼前的她,又是經過了怎樣的掙扎才能痛下決心與太子抗衡?

  「那你為何不幫太子?」

  百里冰垂睫,久久沉默之後,搖頭回答,「那是父皇給司寇昊的,如果父皇願意給太子哥哥早就給了,何至於如今才有此一舉?」

  血濃於水又怎敵得過萬里江山的誘惑?太子穩坐儲位二十多年,勢力早已如日中天,今天這一遭,即便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想必也不會有所心軟。而昱帝嚴治數十年的江山,怕是早已識破他的心思且有所部署,這父子二人,究竟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當然,她也沒料到,因為一塊江湖令,太子會如此迅速果決地動手,而她堂堂大昱朝至為尊貴的帝姬,竟也會有押入天牢的一天,還是由自己的親生哥哥動手。

  「婂婂……」司寇鈺終而輕歎了一聲,將她的手緊緊地握牢,「如果我沒猜錯,父親之死也與太子有關,可對?」

  「父親與皇上一直心意相通卻遲遲不肯支持太子,我遵從父願也在暗中相助六皇子,可我卻不明白,皇上既有意六皇子,卻為何遲遲不廢太子?」這是他多年心頭疑惑,卻一直沒有想通其中原因。

  百里冰低頭不語,神思有些恍惚,在親生哥哥和親生父親之間的抉擇,實在是讓她心力交瘁。

  司寇鈺所說的,也正是她所百思不得其解的。

  所以她才布下了這個局,將『鳳凰』以如此方式送到太子手裡。

  「可惜『於飛『不在我們手裡。」司寇鈺搖頭嘆惜,否則的話,那將是更好的一個餌。

  百里冰笑了笑,『於飛』在哪裡很快就會有分曉。而迫她下定決心對太子動手的最大原因並不在於誰坐皇位,而是她成親之日有個至為重要之人沒有出現,——安遠侯。

  她無法確定在這場政鬥中安遠侯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但她卻知道,如果沒有非常意外的情況,他不可能連她成親都不出現,甚至連個賀禮都沒有。就算是不喜歡司寇昊……安遠侯也不至於如此,於此,她有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寢食難安。

  而放眼整個大昱朝,能夠對安遠侯動手的人廖廖可數,太子……這件事必定和他脫不了干係。

  「虎符是父皇對太子哥哥的警告,那四十萬大軍落於誰手,將來帝位遲早是囊中之物,為此太子哥哥必定要動手,需要的不過是個契機而已,許是他們有自己的主意,我卻偏要給他們一觸即發的機會,畢竟,我已經沒有那個耐性了。」她雖是女子不能涉政,但她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且,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她怕自己等不起。

  「其實,你早就佈置好了一切,是不是?」司寇鈺輕歎,他不知有個這般聰慧的女兒和妹妹,于皇上和太子來說,究竟是喜還是憂?而他想做的,便是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那接下來該是誰出現了呢?」他凝著她微微閃爍的眼眸,雙眸清亮灼然,「那我便陪你等你要的答案,可好?」那也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百里冰靜靜看著他,蹙眉點頭。其實,她寧願不知道這一切,但母后所中的毒卻實在是拖不起,太子的所做所為實在太讓她寒心。

  到底鬼醫所說的驚天秘密,太子的身世會是什麼?是什麼讓父皇隱忍多年,至今才以虎符相逼?而那個青衣人到底又和太子是什麼關係?古醉月……為何父皇會對她如此縱容?

  ***

  傾綺略作整頓了牢室,彎身之時正見到地上一雙人影在搖曳的燭火中挨得緊密而曖昧,如同難捨難分的戀人正在低喃輕訴,久久不願分開。

  她當然明白,在這個處境時,主子根本不可能有心思談情說愛,但在暗處有心之人看來,就不知是什麼滋味了。

  倏地,一陣『砰砰『的粗重腳步聲突然傳來,直到門外戛然而止,下一刻那道牢門吱呀一聲被粗暴地打開,「古側妃就要來了,小的給大人送了些點心來!」

  正是那名黑臉的獄卒,極不情願地扔了個食盒丟到地上,眼睛盯著兩人交握的雙手幾乎能噴出火來。

  百里冰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正被握在司寇鈺的手裡,略不自然地偏開了頭,慢慢將手抽了出來。

  「有勞這位大哥了。」似是對那獄卒的憤怒全然不覺,她抬眸示意司寇鈺打開食盒,不緊不慢道,「鈺哥哥,我餓了,這位大哥真是個好人,等你出去以後,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司寇鈺微笑,眼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漣漪,乖乖地點了點頭。

  兩人夫唱婦隨的樣子甚為合拍,那獄卒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大踏步上前走到百里冰面前,將她手上的鐵銬打開,粗聲粗氣道,「這位姑娘反正也沒了內力,我好人做到底,也免得勞煩大人動手喂她。」

  雙手得以解脫,百里冰立時綻開笑顏,傾身一個斜步踩住那獄卒正幫她解開腳鐐的手,慢吞吞道,「這位大哥,你身上的桂花酒香氣真是很特別呢,這不留客棧的陳年佳釀可不是誰都能喝到的,不如也幫姑娘我送點來,可好?」

  那獄卒身形一僵,臉漲得黑裡透紅,紅裡透青,繼而低頭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咬牙切齒地回答,「多謝姑娘提醒,小的明白了。」

  傾綺撲哧笑了起來,抬起腳上嘩啦啦的鐵鐐道,「這位大哥,還有我的也解開吧?不然的話……」

  「解,當然一起解!」狹暗的牢室裡,響起獄卒悲憤隱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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