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穹天劫 | 上頁 下頁
六六


  「應該逆著光!」洛卡莫突然開口,將燈盞挪了個位置。

  漸漸地,畫紙右下角空白的地方顯出了幾排清晰的字跡:

  浩瀚長空任鵬舞,

  銀妝素塵掩穹山;

  清風春色斂秀情,

  天降紫煙凝佳人。

  簡短的一首題詩,將整幅畫面烘托得淋漓盡致,大氣磅礴中斂著縷縷深情。題詩人筆觸灑脫自如,線條剛勁渾厚,隱含著一股說不出的霸氣。

  落款朱印是一個「釋」字,印底紋飾似祥雲鵬紋!

  桑玨心底驀然一驚,抬眸卻看到洛卡莫眼底一抹異樣的笑意。怔了怔,她終是什麼也沒問,只是沉默地將畫卷好遞還給他。

  「有機會將洛煙姨的這幅畫像帶給我母親看看,她一定會很開心。」

  「時候不早了……」她將茶杯中剩下的茶水喝完,然後起身說道,「表哥早點兒休息吧!」

  「你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嗎?」

  桑玨略微沉吟,看向他笑道:「一定要我親口承認……在我心裡你也是我的家人?」

  洛卡莫倏地愣住,這樣的答案在他意料之外。

  然而,她越是說得輕描淡寫,越是表現得平靜,他心底的疑惑和不安越甚。

  六十二、生死搏鬥

  夜更深,濃厚的烏雲悄然爬滿天空,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滲透著一股濕冷的水汽,樹葉輕輕抖動著發出潮水般的聲響蔓延在夜色裡。

  風雨欲來……

  「大人,第九座碉堡上的火把熄滅了!」

  貝竺聞言抬頭,果見城樓上終年在夜裡燃燒的火把在第九座碉堡處斷開了。他倏地翻身上馬,揚手對身後一眾整裝待發的人馬打出手勢。

  人馬皆靜默無聲,朝著同一個方向迅速消失在黑夜裡。

  馬車在空曠的原野上疾馳,車外是無盡的黑,唯有車廂前掛的一盞油燈發出的微弱光芒透過車簾稍稍驅散了車內的黑暗。

  穆蘭嫣微眯著眼在馬車的顛簸中假寐,偶爾抬眼打量對面的人影。昏暗的光線中,那張玄鐵面具下的臉始終看不真切,冷漠的表情找不出絲毫情緒的破綻。只是與此人單獨相對時,她就覺得莫名的壓迫,那份冷然不是任何人都能從容面對的。

  她心中其實是相當疑惑的,穆梟究竟有何能耐不費吹灰之力能令堂堂掌管帝都二十萬駐軍的狻猊將軍屈服?儘管「屈服」這個詞用在面前的這個人身上一點兒都不合適。

  風從窗口灌入,揚起的窗簾飛舞在漆黑的夜色中,借著燈盞裡些許微弱的光影忽隱忽現,宛如鬼影。

  她坐直身體探頭望向車外,隱隱約約可見道旁高大的樹影飛快地倒退著,亞丁高原上蜿蜒的光點已如星辰般遙遠。如此輕而易舉地逃離了那座高高在上的森嚴囚籠,一切順利得仿佛做夢一般。

  突然,一道猙獰的閃電扯開了漆黑如幕的天空。

  穆蘭嫣驚嚇得縮回車內,回首的一瞥間,她看見對面那抹人影臉上的玄鐵面具泛出了森森寒光,面具下的臉被閃電映得雪白,冰冷中透著肅殺之氣。她猛地一陣戰慄,驚出一身冷汗。

  只是一眨眼,黑暗再次籠罩下來。

  馬車似乎拐上了平坦的官道,依然疾馳卻不再如先前那般顛簸。然而,穆蘭嫣的心卻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風越來越猛,呼嘯著掠過馬車。燈盞不停地搖晃著,昏黃的光影忽明忽暗。黑暗令人恐懼不安……

  馬車漸漸放緩了速度,車外依然是無盡的黑暗,隱約間有湍急的水流聲傳來。

  「到了!」一直沉默的桑玨終於開口,沙啞的嗓音沒有一絲溫度。

  車夫停穩馬車將車簾掀開,狂風頓時撲面而來。

  桑玨披上斗篷先行跳下馬車,車夫拎著燈盞為她照路,兩人前後往河岸走去,仿佛忘記了身後還有一人。

  車夫拎著燈盞在橋頭的一處雜草堆裡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塊殘損的石碑,「是這兒了,沒錯,羅布橋。」

  看了眼石碑,桑玨點頭將一包銀子塞到車夫手中。

  車夫捧著銀子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這天眼看著有暴雨要來了,您還是拿件蓑衣吧,車上正好有……」

  「等這雨落下來的時候,已經不需要了。」她搖頭,謝絕了車夫的好意。

  穆蘭嫣在馬車邊站了許久,直到看到車夫拎著燈盞往回走來,她才舉步走向河畔。與車夫擦肩而過時,她忽然聽到車夫說道:「那座橋已經荒廢多年了,你們若是過河千萬得小心啊!」她怔了怔,等她回過神來,車夫已經拎著燈盞走遠。

  不一會兒,那一抹微弱的光芒隨著飛馳離去的馬車越來越遠……

  黑暗終於沒有了一絲縫隙。

  狂風怒吼著掀起了河面層層浪濤,拉扯著河畔人影的黑色斗篷獵獵作響。

  良久的沉默過後,桑玨突然伸手抓住穆蘭嫣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拖著她踏上搖搖欲墜的木板橋。

  「你想幹什麼?」穆蘭嫣驚呼,死死地攀住橋頭的木樁不肯鬆手。

  「這話你應該去問橋對岸的人。」桑玨略微提氣,手臂一帶便將穆蘭嫣扔上了橋面。

  風吹亂了穆蘭嫣的頭髮,也吹散了她的驕傲。她掙扎著爬起來,驚慌失措地抓住鏽跡斑駁的橋欄鐵鍊。

  桑玨站在她身後,冷眼睇著她道:「是想我動手,還是你自己動腳?」

  穆蘭嫣又驚又怒,抬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雙手緊抓著鐵鍊,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小步向前挪動。河面上的風越發猛烈,衣袍被風灌滿,身體很難保持平衡,越往前走橋身搖晃得越劇烈,短短不過十丈的距離卻走得如十萬丈般漫長。

  她一邊膽戰心驚地盯著翻騰的河面,一邊在心底拼命詛咒她身後的人。若她能平安回到中穹,總有一天,她要將她受到的屈辱一併討回來。眼看著已經走完一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對岸的景象。她深吸一口氣,加快步伐向前移動。

  又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河面上突然掀起一波巨浪,直撲向劇烈搖晃的橋面。

  「啊!」穆蘭嫣驚慌中腳下踩空,整個人朝河面撲下去。

  桑玨一驚,幾個大步上前,一把將半個身體已被巨浪吞沒的穆蘭嫣拉了回來。

  巨浪過後,桑玨的衣袍濕了一半,穆蘭嫣則全身濕透,濕發全黏在臉上,癱坐在橋面上,緊拽著橋欄的鐵鍊渾身戰抖,一副驚魂未定的狼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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