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一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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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詢煊子:「孤可稱英雄乎?」煊子曰:「世人所謂之大傑,為一己之志耗萬民之力而志成,世人所謂之巨惡,以一己之欲驅眾生之命而其欲不得。英雄乎?惡人乎?在於成敗之間,陛下之志即成,可稱英雄也。」 英雄與否,以殺人之多寡而論,豈不驚哉?然者,紛紛亂世,人如草芥,非此不足以複現紅日矣。是故,英雄者當以心論,心有一家則一家可得,心有一縣則一縣可得,心有天下則天下可得,若心中只有自身,則全身未必可得…… 青瞳看得幾乎呆了,這是她的字跡、她的文章,絲毫沒錯,但這是小時候給太子代寫的一篇窗課。她還清楚地記得,這篇窗課讓太傅對太子多加讚賞,太子哥哥高興至極,將東宮花圃裡的芙蓉花都摘了送給她。誰知青瞳見了這麼多花,說還不如送她一隻燒雞來得實惠,惹得太子哥哥大大鄙視,嫌她煞風景。 青瞳的眼睛裡慢慢流出了一滴淚水,太子哥哥,年紀那樣輕就死了。如果當初她小心些,或許他就不會死,那麼現在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就是他。她也就不用孤孤單單的,眼看著自己從裡到外,從表情到良心,都一點點變硬了。 是誰做了這個惡作劇?是誰打碎了她的殼,讓她必須面對?青瞳擦乾眼淚,卻見這篇文章墨痕光亮清晰,顯然是剛剛寫好的,並不是從庫房翻出來的樣子。 「緣荷,這個是哪裡來的?」 緣荷福了一福,笑容滿面地道:「是如意郎寫的,他想請陛下看看他現在的字寫得好不好了。奴婢把紙墊在底下,沒想到陛下一下子就看到了。如意郎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陛下,急得不得了呢。」 誰知青瞳啪地一拍桌子,喝道:「誰讓他學我寫字的?學我寫字就能討好我?讓他別忘了他自己是個男人。腦子裡成天想的都是怎麼去討好別人,我看他這一輩子也別想出息了。讓他去乾元宮當差!」 乾元宮在內宮東北比較偏僻的一個角落。青瞳住在後宮裡離禁門最近的乾清宮,方便她上朝,罷朝以後,她大部分時間是在處理政事的弘文殿、含元殿,晚上回去歇息也很少超過乾清宮範圍。趙如意去乾元宮,基本就不會被她見到了。 緣荷嚇得臉色雪白,伏在地上結結巴巴地道:「陛下說讓如意郎好好練,奴婢以為……奴婢就……」 青瞳哼了一聲,道:「你願意幫他的忙,你也去乾元宮好了,還在這南書房做什麼?想去自己和花箋說去,我成全你!」說罷拂袖而去。 緣荷眼圈一紅,終於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青瞳這可是冤枉她了,她做這些事,並不是自己喜歡趙如意,而是幫著趙如意吸引青瞳的注意。 緣荷還記得她不小心闖了禍以後,在船上發抖地等著可怕的命運,橋上那麼多高官大人,只有那個公主站出來很刻意地將眾人的視線引開。從那之後,她被花箋分配到青瞳常常會來的南書房,就一心一意為了她好。眼看著青瞳那麼辛苦,眼看著她年華在繁重的政務中悄悄逝去,如今她終於帶回一個人了,還是美極了的一個人。 看著他因為皇帝的一句鼓勵,便徹夜不眠地練字,看著他只要寫得和皇帝再像一點兒,便從心裡往外喜悅的樣子,緣荷簡直比他還高興。現在緣荷也不知道,她錯在哪裡…… 二十三、縱馬 這些青瞳當然不知道,她現在正為一件極其堵心的事情煩惱。南華州總兵和南詔士兵一接觸,剛有敗象,竟然就棄了軍隊自己跑了。南方的駐軍一向不被朝廷重視,裝備和人員素質都只是勉強,青瞳對他原本沒有太大指望,可也不能這麼窩囊。 這是戰場上的第一個逃兵,絕對不能輕饒了,可惜又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有大臣提議將他全家抄斬,青瞳命人將他的家眷先關押起來。別人也就罷了,這個逃兵的父親是朝廷退下來的官員,生平很是廉潔,為了這麼個逆子死了實在可惜。可是不殺,又怎麼讓其他奮勇殺敵的將士心理平衡? 南華當地居民得知朝廷將這個老先生抓了起來,竟有許多人準備長途跋涉來京都作保,後被南華太守勸了回去,但是鄉紳民眾一起簽名的萬民傘卻快馬遞到京都了。青瞳索性就命這個老先生協助鎮守南華州,這個處理方式贏得了民心,一時間南華人民的士氣很是高漲。 可惜這個老先生的威信對敵人沒用,他根本沒有領兵的能力,南詔還是氣勢洶洶地緊逼過來了。新任的南華州總兵請求朝廷派兵支援,青瞳猶豫了許久,提起筆來,命南華州總兵暫時固守。西南路總共就霍慶陽那麼一點機動兵力,還得用來堵截困在驍羈關上的鐵林軍,這個老先生有威信,固守待援還是可以堅持些時日的。而這道旨意的措辭卻要斟酌,不能讓他冒進,也不能打壓了領兵之將的傲氣。 正寫著,殿外突然傳來喧嘩聲,青瞳被這越來越大的聲音打擾,手一頓,奏章上頓時出現了一道朱砂長痕。她皺眉道:「外面吵什麼呢?」 「陛下。」姚有德神色慌亂地走進來,「趙如意的馬驚了,正在宮中亂竄。」 青瞳不悅道:「他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在宮中騎馬?誰給他的馬?」 姚有德臉色發白,結結巴巴道:「是老奴給的……上次陛下說他想學什麼就學什麼,老奴問他,前日他說想騎馬,老奴就把他領到馬廄,讓他自己選……陛下恕罪!」 青瞳見這個從小就認識的老人被她嚇著,遂放緩了語氣道:「確實是朕囑咐的,怪不得公公。不過騎馬也要去校場,在皇宮之中橫衝直撞,畢竟不成樣子,姚公公你多多提點他些。」 姚有德道:「本來是在校場練習的,可是馬兒驚了,從校場裡跳了出來,到處亂跑。趙如意還在上面,下不來!」 青瞳一揮手:「叫侍衛幫忙攔下來,他沒騎過馬,還能在驚馬上面坐得住已經不容易了。」 「是!」姚有德躬身退下,青瞳重新拿起筆再寫奏章。 誰知外面的聲音卻越來越大,還夾雜著侍衛呼喝的聲音:「這邊……這邊……」 「向你那邊沖過去了,快攔住。」 「好,張大哥騎上馬背了……哎呀,小心,張大哥掉下來了。」 「好大的力氣。」 青瞳寫不下去了,將筆放下,叫道:「方行舟!」 過了一會兒,方行舟才滿頭大汗地跑進來,青瞳不悅道:「怎麼回事?你們這麼多會功夫的侍衛,一匹馬也制伏不了嗎?」 方行舟躬身道:「那馬的力氣很大,侍衛不敢傷了禦馬,一時間還攔不住。」 「他可真會挑,第一次騎馬,就挑匹最烈的馬。」青瞳道,「馬畢竟沒有人命值錢,讓侍衛動手攔住,就算傷了馬,朕也不責怪就是。」 方行舟吞吞吐吐地道:「可是……如意郎騎的馬是……是……」 「是什麼是,有話快說!」 「是……胭脂。」 「胭脂!怎麼會是胭脂?」青瞳霍然跳起。她一腳踢開面前桌案,向外走去。方行舟急忙跟上來,弘文殿外面的侍衛和內侍從皇上鐵青的臉色得知,這次出的事不小。 趙如意絕對沒想到自己在眾多的馬中挑了一匹什麼樣的馬,他只是見它和其他的馬都不一樣,見了人也不騷動。趙如意接近它,它就靜靜地等著,靜靜地凝視著靠近它的人,好像想看看這人要做什麼。於是這匹白色帶著胭脂紅斑點的馬立即吸引了趙如意的視線,他忍不住把手伸向了這個美麗的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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