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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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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過乾糧,雜役又在火上吊起鍋,撕些肉乾煮起湯來。隨著湯漸漸燒開的咕嘟聲,鍋左右搖擺起來,而且晃動得越來越厲害。突然一口鍋傾斜過來,將鍋中肉湯倒了一大半,火堆被澆滅了一處,刺刺作響。 這可不是開水的力量了,這些人互相看看,立刻有幾個人側耳趴在地上聽了起來,一個道:「蹄聲!聽聲音不下幾千,不知道是不是野牛。」 此言一出,人人臉上變色,如果真遇上數目如此龐大的野牛群,那麼只有躲避,不然便是踩也將他們踩死了。 蕭震東命令道:「快去高地看看,其餘人趕緊上馬,如果是野牛,咱們就撤到西邊。」 一個隨從依言策馬沖上高地,突然他大叫起來:「不是牛,是人,是振業王的金鷹衛。後面……後面也有,我們被包圍了。」 隨著他的叫聲,大地傳來清晰的震顫,四面都響起蹄聲,迅速將蕭震東這一千人包圍起來。來人全都穿著金色輕甲,甲胄護心鏡上雕刻著和蕭圖南面具上那只垂著翅膀顧盼的鷹一模一樣的花紋,看樣子足有五千人。 領隊的烏野分開隊伍,策馬來到蕭震東面前,跳下馬,右手撫著胸口施了一禮,道:「殿下,烏野奉王命請殿下回聘原。」 蕭震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在他面前狠狠地呸了一口吐沫,道:「王命?阿蘇勒還命令不了我。當初他學騎馬,還是我扶著他的屁股把他扛到馬背上的。回去告訴他,別和他三哥擺振業王的譜,他的爵位雖然高過我,但是走到哪兒,我也是他哥。」 烏野面無表情,等他說完了,仍舊道:「請殿下速回聘原。」 蕭震東勃然大怒,道:「老子不回去,烏野,你能把老子怎麼樣?」 烏野道:「殿下既沒有聖旨,也沒有振業王的王令,不能私自出兵,請殿下速回。」 蕭震東道:「父皇剛剛生了病,誰也不見,我怎麼拿到聖旨?你家王爺讓你來抓我,有聖旨嗎?還不是他自己一句話。老子就是不聽,今兒這個事我是做定了,你回去告訴阿蘇勒,擺好慶功酒等著他哥哥回來吧。」 烏野點了點頭,道:「既然王爺執意如此,卑職身份低微,自然不敢對王爺無禮。但是臨行前振業王吩咐過,王爺這一千親隨仍是西瞻的軍人,振業王統轄全國軍馬,這一千人必須跟我回去,王爺請自便。」 「你他媽的!」蕭震東揚手一馬鞭對著烏野抽過去。把手下人都帶走,他一個光杆司令打什麼冬?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一個小小的侍衛長竟敢句句頂撞自己,不留半點情面。 蕭震東大怒之下,這一鞭子用了全力,帶起呼嘯的風聲。烏野側身讓過頭臉,馬鞭狠狠打在他的甲胄上,發出響亮的聲音。金鷹衛的盔甲都是特製的,輕薄堅韌,吃了蕭震東盛怒下的一鞭,烏野並沒有感覺到疼。他沉聲道:「金鷹衛,繳了這些人的兵刃。」 「烏野,你欺人太甚!」新密裡大吼著策馬沖到烏野面前,舉起長矛對著他胸口狠狠紮下去。烏野眼中寒光一閃,抽出腰間彎刀,長矛輕輕觸在刀鋒上,當的一聲斷為兩截。刀鋒繼續向上,劃過新密裡身上的皮甲,新密裡一聲慘叫,身子搖晃兩下跌下馬來。只片刻,腹部以下全被鮮血染紅,像給他穿了一條紅褲子。 烏野的刀是祖輩傳下來的西瞻很有名的寶刀,吹毛斷刃,鋒利無比。 蕭震東的親兵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烏野毫不留情地殺了副隊長新密裡。而烏野面容不變,還刀入鞘,同時命令道:「帶上三殿下的親兵回聘原,有不遵號令者——格殺!」 新密裡的三個親兵已經紅了眼睛,縱馬狂奔而來,要將他踏成肉泥。烏野站在地上,面對奔馬卻毫不慌亂,閃身讓過刺來的一支長矛,猛地用手握住,大吼一聲,借著慣性硬是把對方拽落馬下,反手抽出腰刀,一刀將那人劈死。隨之彎刀轉身,架住橫空砍來的一刀,那把刀也是當的一聲斷為兩截,使刀的人重心不穩,從馬上向前一撲,烏野彎刀揮動,那人一顆鬥大的頭顱沖天而起,鮮血噴了烏野一身。烏野冷笑著,瞪視著僅餘的一人,那人看著他,下意識後退一步,手心裡全是冷汗。 西瞻人人都知道振業王的親兵金鷹衛,也知道在金鷹衛中,隊長烏野的本領只能算中等。以往蕭震東的親兵提起金鷹衛,都會妒忌地認為自己和他們差不多,只因為他們是振業王的親兵,才享受比自己高的薪俸,如今深切感受到金鷹衛的戰鬥力,他們全都說不出話來。 蕭震東號叫起來:「烏野,你他娘的真動手,你好狠啊!」 烏野平靜地道:「是三殿下的親兵先動手的,卑職如果不自衛,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卑職了。」 「金鷹衛,」烏野吩咐:「帶走。振業王統轄三軍,軍中人等如違王令,即可奉旨格殺!」這句話是西瞻皇帝忽顏很多年前當眾所說。金鷹衛呈扇面圍了過來,只有殺人不眨眼的人才會有的殺氣,也跟著一起逼近了蕭震東他們。眾人垂頭喪氣地看著蕭震東,在淩厲如刀劍的目光下,他們只好扔掉手中的兵刃,老老實實聚在一起。 蕭震東暴跳如雷,卻也毫無辦法。烏野等所有人的兵器都被繳下,牽著馬來到蕭震東面前,恭敬一禮,道:「此地荒僻,王爺留下沒有人伺候,不如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蕭震東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滾——」隨後又是一鞭子抽過去,力氣卻沒有剛才大了。 烏野一動不動地挨了這一下,面色依舊平靜,道:「那麼王爺保重。」說罷又施一禮,退後兩步轉身上了馬,再不看他一眼。蕭震東的親兵居中,金鷹衛攜著武器四周包圍,片刻就消失在坡地後面。 六、挑唆 不過歇了一會兒,蕭震東就變成了孤家寡人。他亂髮了一頓脾氣,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帶乾糧,乾糧都在澤容身上。現在最明智的做法當然是追上烏野他們,但他實在丟不起這個臉。他躊躇了一會兒,等想到肚子畢竟比面子重要,再去追時,跑上山坡一看,四周卻空空蕩蕩的,這隊人馬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 蕭震東本來就沒有吃飽,經過這麼一折騰,頓時覺得更餓。他圍著營地打轉,好不容易才在鍋裡找到些肉乾,現在鍋裡的水早就燒幹了,肉乾半焦地粘在鍋底上,蕭震東用手指揀還能吃的摳下來塞進嘴巴。糊在鍋底上的肉很難弄,他弄了半天也沒吃進去多少,倒弄了一臉黑灰。 他正在摳著肉乾,遠處又跑來十幾騎。見他一個人在一大片鍋和柴堆中間打轉,便都停下來看。一個剃了半邊頭髮的青年臉頰凍得紅紅的,興致卻很好,他打馬上前用當地的土話問:「喂,你在幹什麼?」 蕭震東心情正糟,頭也不抬道:「滾,不關你們的事。」 「渾蛋!」那青年大怒,「敢和本王子無禮,來人,給他點教訓!」 蕭震東猛然抬頭,看清了這位王子,原來是認識的。這是可賀敦大酋長的兒子拔淩鐸穆爾,拔淩鐸穆爾也認出了這個臉上沾著黑灰的人是蕭震東。他這個部落酋長的兒子可不能和人家正經的王子相比,立刻嚇得臉色發白,連忙跳下馬來單膝跪下,道:「哈爾谷楚克台吉,請恕我剛才無禮。」他的十幾個跟班也面無血色地跪在他身後。 「哈爾谷楚克」是蕭震東的西瞻名字,「台吉」是中原「太子」的諧音。西瞻兩百年前十分仰慕中原文化,效仿北魏孝文帝改革了制度,不但皇族帶頭改了漢姓「蕭」,許多貴族也被賜了漢姓漢名,就連儲君的稱呼也依著中原稱「太子」,處於半奴隸社會的西瞻也正是因這次漢化革新而逐漸強大起來的。 但是全盤照搬中原制度當然不可能做到,西瞻現今的制度就帶了不少草原特色。比如這個稱呼,在西瞻只要有繼位資格的人都可稱台吉,不但忽顏的幾個兒子稱台吉,他的兄弟、堂兄弟也都可以稱為台吉,這裡的台吉更像一個親切的尊稱,不像中原只有一人能稱太子。 拔淩鐸穆爾完全按照西瞻老祖宗的習慣稱呼蕭震東,有套近乎的意思,暗示彼此同根,希望蕭震東對自己的無禮冒犯不要在意。 蕭震東本想像剛才對付烏野一樣一鞭子抽過去,但這個台吉的稱呼讓他心裡舒服了一點。蕭圖南勢力太大,已經成了所有人心中獨一無二的儲君,好久沒有人稱呼他台吉了。他將拔淩鐸穆爾扶了起來,溫和地道:「是鐸穆爾啊,好些日子沒見過你了,你來這兒幹什麼?」 拔淩鐸穆爾站起身,道:「深秋的雁子最補,我想打些秋雁,給父親下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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