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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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非怔怔地看著她,還記得在那月夜山谷,那時她最大的願望不是變成傻子,而是再見自己一面。她那麼癡迷地把臉頰靠在自己肩上,她臉龐滾燙,晶瑩又美麗,眼中的愛意連空氣都能感覺到。 如果當時自己答應了她,是不是她就會一直那麼美麗呢?不是像現在這樣,現在她的眼睛裡已經藏進了一把刀,幽冷幽冷的。這話說出來分明在無情地切割別人也切割自己。 世事無常,他無常,她也無常。世事無奈,他無奈,她也無奈。 這個離非不怪她,離非不能接受的是,她已經不是自己記憶中那個臉龐晶瑩、笑意殷殷的姑娘了。他記憶中的青瞳任誰看了都知道是個好人,是個離非相信把天下蒼生交給她會很好的人。可是現在,她的眼睛裡結了冰。 青瞳聲音更冷:「俗話說成王敗寇,既然我這個獲勝的兇手都已經付出了讓我恨不能死了的代價,那甯晏又豈能逃脫?他一定要死!」 「青瞳,你變了……你變了……太子殿下死的時候,誰都說是你做的,我……我當時怎麼也不信。我逢人就爭辯,青瞳不是這樣的人……當時我還不信……」 「那你現在信了嗎?」青瞳咬著嘴唇,雙眼緊緊盯著離非!花箋攔在她面前,叫道:「才不是青瞳,才不是!」青瞳把她從面前拉開,她固執地盯著離非的眼睛,非要從他嘴裡聽一個答案。她又問:「離非,你說啊,說我哥哥是我害死的,你現在就信了?」 「我……我……」離非踉蹌後退,逃出這個讓他感到寒冷的宮殿。他只是搖著頭道:「你變得一點兒也不像你了,青瞳——你變了!」 他一走,青瞳身子一軟,大大地嘔出一口血來。花箋嚇得尖叫一聲:「啊,你怎麼又吐血了,這……好容易好一點兒……離非你是王八蛋!青瞳,你不要這樣難過。」 青瞳微微睜開眼道:「花箋,叫大理寺不要派醫生去看甯夫人,過兩天,報個病卒,偷偷把她放了,讓她遠離京都,隱姓埋名地過日子吧。」 「青瞳,你……唉,你既然想放了她,剛才離非在為什麼不說,還讓他把你氣成這樣。」 「離非他有事都寫在臉上,一點兒也不會掩飾,這事將來保不准會給他惹什麼禍,不讓他知道比較好。他這人太重感情,你看他舅舅要殺我,他捨不得,就冒險給我報信。他舅媽從小養大他,他當然也捨不得了。」 「花箋,我沒事,我不是氣,這算什麼呀,上次他不肯帶我走,我不是也活著嗎?我沒事,你別擔心!我……我就是覺得……覺得他應該相信我啊!他心裡應該相信我,能為他辦的事情,我怎麼著也會盡力。」 她覺得力氣用盡,軟軟倒回椅子,心中還在想:你是應該相信我的啊!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十八、政務 經此一事,青瞳足足養了半個月才下了床,不到萬不得已的大事出現,元修他們也不敢說給她聽了。這些人還儘量擠出時間來進宮和她說說好玩的事情,青瞳不願辜負了他們的好意,也讓自己振作起來。眼看她身子雖弱,精神一天比一天漸強,花箋慢慢敢讓她出來吹吹風了。 此刻她正端著一碗冰糖燕窩和青瞳聊天,青瞳手中是一碗烏黑的藥,她憋著一口氣把藥喝進去,然後羡慕地看著花箋手中的甜食。花箋把碗湊到她嘴邊給她喝一口,然後拿回來自己喝,道:「你別眼饞了,太醫說了,這類膩人的東西你不能多吃。」 青瞳咂咂嘴巴道:「朝中沒出什麼事吧?他們都應付得來嗎?」 花箋道:「你就安心歇著吧,真出事會告訴你。」 「任平生好幾天沒來了。」青瞳道,「還是他講起話來最好玩。」 花箋突然撲哧笑了:「我們壯壯這些日子忙慘了,他現在可是戶部侍郎,四品大員啊!咱整個大苑的錢糧師爺!」 青瞳吃了一驚:「戶部?你聽錯了吧,刑部,頂多是兵部,他怎麼可能當戶部的官?」 花箋道:「我乍一聽也嚇一跳,其實元修就是想整整他,他不是暫代了吏部尚書還有中書令嗎?有官吏任免權啊!那是他忙得腦袋都冒了煙了,看任平生整天閑得到處溜達,心裡憋氣啊!非得拖他下水,當時任平生也是把話說滿了,就不信有什麼事情能難得了他老任。元修想來想去,就這個戶部侍郎最刁鑽,他一準幹不了。」 「戶部侍郎專管錢糧發放,那工作瑣碎得!況且戶部尚書黃希原人雖然回來了,可是身體太差,三天兩頭告病。戶部這些事實際上也只好壯壯暫代了,可憐任平生連賬冊上的字也認不全,還專門讓元修給他找了一個信得過的師爺讀公文,聽完了他也懶得簽名用印,要是同意這筆銀子呢,就用毛筆蘸著朱砂在銀子數下麵點個紅點,人家就拿著這紅點兒去支銀子了。幾萬、幾十萬兩的銀子啊,都是這樣就拿走了。」 青瞳微微皺眉道:「他也太省事了,要是有小吏財迷心竅,自己寫個條陳再點個點,領了幾萬銀子一跑,追也不容易追。」 花箋笑道:「看來你也小看壯壯了,前幾天還真有個人拿著自己點點的條陳去領八萬四千零一十七兩銀子。他編得挺好,有零有整的,可是司庫的一看就點頭請他等著,轉回頭那司庫就叫大理寺的人去了。那小吏到被人抓走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出了問題。他給壯壯呈遞公文三個月了,天天看他點無數個點,怎麼自己點就不行了呢?」 「後來我憋不住去問壯壯,他偷偷告訴我,他用的毛筆裡有根鐵絲,點完點紙上就有個小眼。他還再三囑咐我不能告訴元修,元修為這事奇怪得腦袋都大了!」 她說罷,哈哈大笑,青瞳也微微露出笑容。她心道:任平生貌似粗豪,實則心細,小看他的人沒一個不吃虧的。 就這樣忙碌了整個夏天,朝中局勢才勉強納入正軌。青瞳的身體也將養得可以簡單過問一下政事。到了夏末,有一件事情被提上日程,不能再拖。那就是什麼時候把皇帝從緩都滁陽接到京都。 青瞳這邊已經發了五道請文,都被景帝的國師給駁回了,說是吉利的日子還沒到。這真是欠揍的藉口。景帝不回來,在押的官員和犯人就不好處置,一些該獎勵的也定不下來,前一段忙得顧不上也還罷了,如今略靜下來了,還這麼不陰不陽地拖著,好多人心裡難免要嘀咕。 膽子大些的人如元修有個不能給人知道的想法,那個國師大概想著回了京都他就沒有在滁陽那麼威風了,所以鼓動皇上也不回來。那就索性遂了他們的心意,這皇帝就讓他留在滁陽,不接算了。 當然這屬於十分大逆不道的,他提也不敢提。這等大事,還是得青瞳自己決定。青瞳也頗感頭痛,景帝那個據說能洞徹天機的國師上了幾道治國的奏疏,包括興農、任官、通商、開言路,等等,條條都是化解當時危機的良策。景帝採用他的建議以後,滁陽民生復蘇,百業漸漸繁榮,各級官吏也勤勞能幹,這偏安一隅的小小滁陽竟有了大苑盛世之時的影子。 景帝十分慶倖上天給他這樣的人才,遂任命他為尚書令,朝中所有人,包括皇帝自己,都稱之為相國。 這個能通天的相國大人權傾朝野,平逆軍攻克京都以後,時不時會代景帝發點兒政令過來。京都這邊缺官,滁陽那邊各級官吏卻是齊全的,他接連派遣了很多官吏來京都,將空缺補上或者將元修等任用的暫代官吏們擠下去做別的職務,朝中稱之為北員。 青瞳吩咐吏部認真考查這些北員,結果出乎意料,這些人竟然個個都是幹吏,極為稱職。諸如任平生此類的人做戶部侍郎當然不是長久之計,如果不考慮那相國安插親信、意圖攬權的可能,那麼這些人的到來對大苑朝廷如同雪中送炭。況且他給的政令也是條條有用,大大緩解了當時的混亂情況。 能為國家設計出這麼多條適合發展的良策,又能清楚地知道官員優劣,知人善用,那麼這個人確實有一國之相的才能。青瞳自己手中能當將軍、元帥或者各部尚書、司農、司工的人有不少,但是要論為相,統攬全域,就沒有一個比得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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