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八八


  鴆茶喝下去,一股火焰般的灼痛從咽喉一直通到肚腹深處。太子搖晃幾下,跌在地上,喃喃道:「皇妹,你太狠……」

  面前光亮被一個黑影擋住,福瑞慢慢蹲下身子,憐惜地看著他。福瑞把嘴唇湊近太子的耳朵,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道:「殿下,我告訴你實話,這不是公主給你下的毒,是我!」

  太子的眼睛突然瞪起來,僵硬的手指猛地抓住福瑞的領子。福瑞由他抓著,輕輕道:「殿下!我是德妃娘娘安插在您身邊的奸細,都十幾年了!我和好幾個內侍,家裡人都是德妃娘娘從饑荒中救活的,我的娘還是司徒家送的終。我們這些人一進宮就分別安插在不同的主子身邊,我們全家都在德妃娘娘手上,她讓我做什麼我都得聽。據奴才所知,十七公主沒出生以前賢妃娘娘太受寵,她身邊也有一個呢,後來見沒用了才撤了的。」

  「殿下啊——公主說的原話是請您保重身體,她會想辦法幫您。您啊,錯怪她了!我特意去甘織宮請公主賞下點心,就是要嫁禍她,這宮裡不知多少眼睛都看著,您是吃了她的宮人送來的點心才死的。太子殿下啊,其實公主很掛念您。」

  太子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福瑞在他身邊坐下,他拿起小壺,自己喝了大大的一口,苦笑道:「奴才對不起您,公主以前和奴才也很好,她的情誼我報答不了了,我只能陪了您去。到那頭,福瑞再全心全意伺候您!」

  青瞳使勁也睜不開眼睛,只覺得自己面前好像站了一個黑影,她想問:「你是誰?」可嗓子就像被卡住了一般,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她正著急,突然眼前白光一閃,那黑影掏出一把短劍狠狠刺進她的心臟。頓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青瞳猛力掙扎,驟然清醒,才發覺自己做了一個噩夢,周身冷汗淋漓,醒來心口還是隱隱作痛。

  她扶著床慢慢坐起,緩緩氣,蒙矓中聽見外面花箋在和什麼人說話,聽著花箋道:「送去就送去了,你奇怪什麼?」

  那人道:「太子殿下真的奇怪得很,說讓奴才看著他吃完,要不交不了差。」

  花箋道:「那你就看著他吃嘛,哎呀,多大的事啊,這太子不知想什麼呢,真是的。不放心就不能屈尊走幾步路來看看她?青瞳現在都起不來床,還非得去趟東宮啊!要不這樣,一會兒我去看看太子吧。」

  那內侍道:「太子還笑著說,皇妹算准了,他沒有膽子不吃,他笑得陰森森的可嚇人了!」

  花箋道:「什麼沒膽有膽,他想吃就吃唄……」話沒說完,屋子裡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花箋趕緊沖進去,見青瞳跌下床來,手指著門外猛烈喘氣。花箋尖叫一聲去扶她,青瞳掙扎著叫道:「快去!去東宮,讓哥哥什麼也別吃,讓他來我這兒……快……快去……快啊!」說完她頭一歪,昏了過去。

  「青瞳!青瞳!」花箋叫她不醒,急道,「傳太醫!」她突然跺腳道,「等等,先去東宮!騎快馬去!」甘織宮的管事太監程志連忙應聲跑出去,屋裡亂成一團。花箋轉身罵道:「你們還呆著幹什麼,有人去了東宮,你們倒是快去叫太醫啊!」

  十七、變否

  城破之後,德妃司徒慧就一直被囚于冷泉宮,元修等知道她是公主的仇人,並沒有好好待她。她正坐在殿中一堆稻草上,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好在現在天氣熱了,倒也不見畏縮之態。

  門外有人唱報「公主駕到」,司徒德妃微微一笑,仍舊坐在地上不動。鑾轎進不了門,早有侍從拿出軟椅,扶著青瞳坐到椅子上。青瞳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司徒德妃輕輕笑了,道:「苑青瞳,你是不是在想讓我怎麼死?打起仗來你神通廣大,若論這宮中,我在這個深淵裡半輩子了,你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丫頭又豈是對手?」

  「你記得我的名字?」

  司徒德妃露出厭惡的表情:「記得,從孫延齡說你比我皇兒還強的那天開始,我就死死記住了你的名字,因為我又多了個敵人!皇上也許不把你放在心上,我可是一時也不敢鬆懈!」

  「太子、十一皇子、十五皇子……任何有可能威脅我皇兒地位的人,我都不能放過!」

  「你皇兒的地位?」青瞳道,「你說的這些人都沒有威脅九哥的地位啊?他仍是大苑第一位有封地的親王,是實際上的皇長子。」

  「那些算什麼!我的皇兒要當太子,要當皇帝!甯晏當朝了,我本來都沒了希望,只能拼了投敵保住他,可是你又把天下打回來了。好,你替我做了大好事,哈哈,苑青瞳!你替我這個仇人做了大好事!只要太子死了,還有誰能當太子,當然是我的皇兒。你也不得不承認吧,哈哈哈。皇上回來,還不一定饒了你私殺太子之罪呢。到最後,你打下這個天下,還是要給我皇兒!」她聲嘶力竭地笑。

  「仇人?」青瞳冷冷地看著她道,「你不配!我姓苑,你姓什麼?」

  青瞳喘了一口氣道:「我極度討厭你,所以你一定死得很慘!」

  司徒德妃道:「我知道,你現在得意嘛,肯定不會放過我!你娘是我害死的,當時我就知道和你結下死仇,不能善了,不過沒關係,只要我皇兒能繼位,我死多少次也沒關係。你想讓我怎麼死?不知道你有想像力沒有?沒關係,你都用出來!不過你記得,現在宮裡的事都會被記下來,將來皇上都會知道,就像你把太子毒死了,皇上也會知道。」她惡毒地看著青瞳,哧哧地笑。這副面貌,誰也不能說她還有一點兒美麗的地方。

  「噢,我和你不同,我的想像力不會放在這類齷齪的事情上,宮妃一般會死于三尺白綾,你也這麼去吧。」青瞳平靜地說。司徒德妃的樣子讓她噁心,蕭圖南說得沒錯,要是論陰狠,她比不過後宮那些心理扭曲的嬪妃,換一個戰場,她會輸給司徒德妃無疑。

  她凝視司徒德妃道:「不過你走之前,聽聽我準備怎麼對付你的皇兒吧。」她也冷笑:「傳我規令,九皇子私通叛賊甯晏,著削皇籍,發配流州,於當地駐軍為奴!」

  司徒德妃猛地站起,叫道:「不!你不可以這樣!整個皇城,只有我的皇兒帶領禁軍抵抗過甯晏,他被關進大牢一年,天下誰不知道?你這樣誰都知道是報復!誰也不能信服!」

  青瞳冷冷道:「那又怎麼樣?別說他只些微抵抗了甯晏一下,就是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的將軍,被誣陷而死的也數不勝數。司徒德妃,你心機再多,也比不過我大權在握!我現在想怎麼對付他,都只需要一句話。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沒有說話的餘地。你的一切都為了九哥,現在我讓他成了奴才,請問你這一番苦心經營,還有什麼意義?」

  這時白綾送到,小太監看著她,等她下令。青瞳心緊緊縮了一下,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司徒德妃就要死於自己的一句話了,這感覺和戰場上殺人完全不同,十分齷齪噁心,但是她也絕不願意放過這個害死她兩位親人的兇手,那樣就不是善良,而是軟弱了!她一咬牙,示意可以動手,然而心中輕輕一響,有什麼東西破裂了。青瞳知道,從今以後,自己再也不能說自己是個好人!

  「你……你……」司徒德妃全身顫抖,她全不管白綾已經纏在脖子上,全心全意只有自己的兒子。她嘶叫道:「你不可以這樣,等皇上回來,一定會把我皇兒找回來,到時候,你就完了。皇上不會什麼都聽你的,他最喜愛我兒,一定會把我皇兒找回來。他最後還是會立我皇兒為太子的!好,憑你,但是等皇兒熬到皇上回來,就是你死了。」

  青瞳輕輕咳嗽幾聲,俯下身,低低道:「那你猜,我會不會讓他熬到父皇回來呢?」

  她不願看,示意侍從將她扶出去。冷泉宮確實是冷宮,只進去這麼片刻,就遍體皆寒。

  一行人從冷泉宮出來,抬著雀鑾默默地走著。青瞳倚在鑾轎上冷漠地看著遠方,四下一片寂靜,只有她偶爾發出的低低咳嗽。氣氛太沉悶,過了許久花箋才開口:「青瞳,你……你真的想殺死九殿下嗎?」

  青瞳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反問:「你覺得呢?」

  花箋堅定地搖搖頭:「不會,你不會!」

  青瞳臉上的冰封一下子融化了,心中暖洋洋的。花箋還是相信她的!這句「不會」在現在真的很重要!在自己都厭惡自己的時候,有人相信她真的很重要!

  她笑道:「九哥穿著寬袍廣袖九龍四海親王朝服指揮打仗,你聽說過沒有?他這是要打仗還是要唱戲啊!」她摸著自己右肩,這裡有一道傷痕,半年前有一支流矢撞到她護肩甲上又滑了進去。傷得不重,青瞳想像自己當時穿的如果不是盔甲而是九鳳朝陽的公主朝服,這支箭一定能把她釘在地上!

  想到這兒她搖頭笑道:「這個人一直是天之驕子,一點兒挫折沒遇過,太驕傲啦!去流州打個轉兒,看看戍邊的將士是怎麼打仗的,對他只有好處!」

  「可是……可是青瞳啊!你現在和他有殺母之仇,我怕他回來會想找你報仇!」

  「應該如此,殺母之仇誰也不可能輕易忘記,所以啊……」青瞳輕歎道,「花箋,我……我想等這邊一切定下來,就回西瞻。我真是灰心,還不如去那漠北草原,無憂無慮過了這輩子!」她說罷,張開手,看著手心裡因為失血也黯淡無光的鷹,喃喃道:「該我做的我一樣也沒推辭,我現在覺得虧欠的,只有阿蘇勒了。」

  「青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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