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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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鴆殺 京都被攻克之前,甯晏在皇宮中放了一把火,由於搶救及時,燒毀的只有幾個偏殿,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青瞳身體虛弱無比,直到現在仍然是昏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極少。離非也是虛弱,當日被任平生一激,他痛下決心,可是一耽擱又猶豫了,見了她有什麼話好說?現在大事已經和自己不沾邊了,離非嘲諷地一笑,就不想去了。青瞳身體接近崩潰的邊緣,也實在沒有力氣顧及安慰他,於是兩人這一個月並沒有相見。 太醫診治,發現她心脈極其虛弱,那番驟然而至的巨大傷痛致使她心脈差點兒斷絕。若不是青瞳體質好,恐怕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太醫開了藥,又反復叮囑她必須好好靜養,軍營中畢竟嘈雜,所以元修等人加緊將皇宮整修一下,幾天之後就讓青瞳先住回去了。 這場政變下來,宮中嬪妃死了好幾個,還有不少因為附敵暫時軟禁起來。女官和宮女更是流散了無數,偌大的後宮有一多半的宮殿倒空了下來,十分蕭條。青瞳的馬車到了內宮,總管就上前詢問她想住哪一個殿。 花箋看看車內,青瞳仍在蔫蔫地睡覺,自己想了想就道:「還是甘織宮吧。」總管太監暗地裡籲了一口氣,多虧他知道十七公主今非昔比,早幾日就吩咐將甘織宮整修過了,要不然這一次他恐怕就危險了。 馬車進了內宮就停下來。花箋和幾個小內侍扶青瞳上了公主專用的雀鑾,抬起她繼續走。這雀鑾也是剛剛做好的,顏色十分鮮亮,更襯得青瞳臉色白得可怕。 行至御花園的引鵲亭,突然斜刺裡跑出一個人,他沖到鑾轎前猛地跪下,大聲道:「公主!十七公主,你饒了我家殿下吧,他是無心的,他不是故意害死賢妃娘娘的啊!」 青瞳勉強睜眼支起身子來,見是太子身邊的管事太監福瑞,道:「福瑞,你說什麼?太子哥哥怎麼了?」 福瑞不停叩頭,連哭帶喊,顛來倒去就是說太子不是故意害死賢妃娘娘的,請她原諒。到底太子怎麼了他一句也說不出來。 青瞳只覺一陣心虛氣短,他的聲音越來越奇怪,仿佛是自九天之外傳來的,震得她腦袋嗡嗡響,卻偏偏聽不明白他說什麼。花箋見她臉色越來越蒼白,馬上就要昏過去,忙喝道:「福瑞!你先別吵,沒見她都病成這樣了嗎?你家太子再怎麼著,也比她現在強些吧。」 福瑞和花箋也熟識,他猛地轉過身對著花箋叩起頭來:「花箋姐姐,你給說說好話吧,我家殿下的性命全靠你啦。花箋姐姐,念在小時候的分兒上,你就幫幫殿下吧。」 花箋連忙閃身躲開,跺著腳罵道:「福瑞你發什麼瘋,快起來,我比你小好幾歲呢,怎麼成你姐姐啦!青瞳沒說過要怪太子殿下啊,連她你們也不放心,膽子太小了吧!是不是青瞳?」青瞳扶著鑾轎,輕輕點了點頭。 福瑞喜道:「真的嗎?謝謝公主!謝謝公主!」 青瞳勉強定了定神道:「太子哥哥寫信把我娘騙進宮來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真是……怎麼就那麼容易被人騙啊!我也不能一點兒不氣……咳咳咳……」她扶著鑾轎猛烈地咳了一陣,話說得多了,又喘了好大一會兒。對太子她只是有那麼一點兒氣,但是和甯晏、司徒德妃本質不一樣,對太子那一點兒氣還不如對自己的恨強。要說自己不強出這個頭,豈有今天?太子哥哥一向膽子小,青瞳搖搖頭,還是別嚇唬他了。 有心多說一會兒,可是剛剛那一陣氣喘,心都幾乎跳出嘴巴了。她勉強平靜一下,道:「福瑞,我現在實在沒有力氣,你讓他自己保重,別胡思亂想的,就……就先住回他的東宮吧,先將養幾日,等我好些了去找他說話。」 太子焦急地來回亂轉,他來到門前,兩個侍衛立即手按腰刀,他嚇了一跳,趕緊退了回去。他見福瑞一溜小跑跑回來,忙道:「福瑞,怎麼樣?」聲音顫抖得厲害。 福瑞哭喪著臉道:「殿下啊,奴才……奴才真的已經盡力啦,你看奴才的頭都磕破了。」太子心猛地一沉,雙手冰冷,他嘴角抽動,半晌才道:「皇妹,她……她想怎麼樣?」 福瑞道:「先是花箋說,你家那個太子再怎麼著,也比公主強,公主娘親去世,情何以堪?然後奴才又求了很久,公主才慢慢開口說,殿下寫信騙賢妃娘娘進宮致使娘娘遇害,她都知道了。她又豈能對殺母之仇無動於衷,還說……說……」 「還……說什麼?」 「說讓殿下你好好保重,她會來找你的!殿下,公主讓你保重,是不是不要緊了?」 太子失神地坐回椅子,苦笑道:「她不想讓別人動手,也不想還沒報仇我就死了……連皇妹都想殺了我,福瑞啊,連她都不會放過我,我還怎麼能活著呢?」他突然跳起來,道:「不!不!我不想死,我要逃走!我不當太子了,我要當百姓,放了我吧!我要走!」 福瑞道:「公主還說,讓殿下住回東宮再將養……幾日。」 太子狂躁地跳起來,叫道:「不,啊,我不要被關在東宮。不要!」但是手臂已經被人架住,拖著往東宮走去,福瑞跟在後面,面無表情。 過了兩日,福瑞又來到甘織宮,說太子這幾日胃口不佳,青瞳還在睡著,花箋煩躁地道:「福瑞,你說現在誰的胃口好來著?太子殿下胃口不好,他想吃什麼你就去給他弄嘛。青瞳上次和你說了一會子話,到現在兩天過去了,還沒開過口呢!一天十二個時辰倒有十個時辰昏昏沉沉的。太醫說了像她現在這樣,少說也得臥床個十天半個月的,你說你來找她能有什麼用?」 福瑞道:「太子不過是放心不下,請公主隨意賞賜些吃食安撫他一下,他放下心來就能吃東西了。」他一指桌子上的糕點道,「哪怕一塊糕也行。」 花箋擺擺手道:「全拿走全拿走,青瞳是一口也不動,我也吃不進去,這膩膩的誰吃得下這個?你要就全拿去!」福瑞謝過,指著一個甘織宮的內侍讓他端著,和自己一起回了東宮。到了宮門,他又在託盤上放了一把小壺,隨口道:「這點心太幹,怎麼吃得下?」 不過兩日未見,太子已經憔悴不堪,那內侍放下託盤道:「太子殿下,公主給您送點心來了,請您多用些。」福瑞揮手道:「你走吧。」 那內侍施禮要走,太子突然開口,「你走?不留下來看著我吃?那你回去能交代嗎?」內侍愣了一下道:「殿下請自用,這個……這個不用看,奴才回去說送到了就行。」 「好,看來皇妹是一眼看穿,我沒有拒絕的膽子。哈哈哈哈……」那內侍有點兒害怕地看著他,只覺得這太子殿下精神有些不對勁。他顫抖著道:「殿……殿下,要是不用奴才伺候,奴才先回……回去了。」 「好,你回去吧!」太子坐下來,拿著糕慢慢打量,「甜酥團子,蜜三刀?冰糖和果圓歡喜?皇妹還是喜歡甜食,我記得她小時候夏天吃冰碗,都要把上頭沾的糖舔乾淨。」 福瑞道:「也難怪,公主小時候沒機會吃到糖,小孩子哪有不喜歡吃糖的。記得我每次奉殿下之命給她送點心,她和花箋都高興地跳起來。奴才可是做夢也沒想到,公主能有今天。」 「是啊!」太子道,「我也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我們還狠狠打了一架。當時她就像小老虎一樣,我比她大著好幾歲,又是男孩子,愣是沒打過她。那時候我就知道啦,她是惹不起的,要是惹了她,她會往死裡打。」他輕輕一笑,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慢慢咽下去。 「殿下!」福瑞叫他。 「咦?這點心沒有毒,那……」他掀開壺蓋看了看,笑道,「原來在這裡。」 「殿下!」 太子繼續道:「算了,我這兩天也想明白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甯國公在時,我一頓不吃飯,他就叫人摁著我灌藥,倒是皇妹痛快。」 他倒出一杯無色的液體,拿起來對著光看:「你看,福瑞,這就是有名的鴆酒,這個還沒放酒裡,叫鴆茶?無色無味,無藥可救。我看過典籍,據說是去沒有人跡的深山裡,掃萬斤鳥糞九蒸九曬,就做出來這鴆毒了。一萬斤鳥糞只能弄到不夠填指甲縫那麼一點兒,價值萬金啊!」 他哧哧笑了,一行眼淚卻從笑臉上滑了下來:「歸根結底還是鳥糞,歸根結底我還是個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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