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七七


  她話鋒一轉:「公主雖說隨時可以前去,但是請趕在京都城破之前,如果城破了,德妃娘娘就是想照顧賢妃娘娘,恐怕也是力不從心了。」

  一干眾人都是臉色蒼白,甯晏這是擺明瞭要青瞳進宮做人質,要求城破之前,青瞳即便不肯去也不敢隨意攻城。大軍滯留江州,北地現在遠比南方貧窮,拖是拖不過甯晏的。

  青瞳問道:「長慧,甯晏怎麼知道我要去接回我娘,還做了一場搜城的好戲?幾萬人,戰場上多這幾萬人就可能扭轉戰機!他就捨得放在城中等我一個可能性?我要是沒有去接我娘呢?這些人就一直閑著?」

  「公主,甯國公並不知道您會在京都未得手之前就冒險去接賢妃娘娘,這都是德妃娘娘安排的。正所謂有備無患,公主您專注的是軍政大事,德妃娘娘研究的可全是您。」

  「設下陷阱的不只奴婢這一處,這位任都統沒見過賢妃娘娘,加上奴婢是特別找來的,跟公主容貌相像,他就不曾懷疑。如果來的不是任都統,我們也還有別的招數。」

  「至於搜城是德妃娘娘順水推舟,甯國公既然搜城她也沒攔著,任都統武藝如此高強,如果太容易得手,怕他起疑,招致變數。」

  「德妃娘娘說了,這幾萬人的安排完全值得,如果公主在破城之前完全沒想到賢妃娘娘,沒有派人接她,證明賢妃娘娘不夠威脅您的分量,那才是天大的麻煩。」

  「好好……」青瞳只覺頭暈目眩,勉強穩住,站直身子。長慧有些悲憫地看著她,悠悠一歎道:「別人讓我帶的話我已經說完了,公主,您能否聽我說一句自己想說的話?」

  青瞳靜靜地看著她,不置可否。長慧道:「饑荒時,我兩個兒子都是德妃娘娘救活的,她的大恩我不能不報。但是同樣母子情深,我卻昧心欺瞞了公主,自己也十分慚愧。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只想提醒公主一句,做母親的就是自己死也不願意把孩子置於危險之地,如果您因賢妃娘娘而遭遇什麼不測,那她會覺得生不如死。」

  「你的意思是,作為一個母親,你不贊成我去?」青瞳的聲音變得陰冷難聽。長慧覺得這聲音冷得讓她發抖,她勉強點點頭。

  「謝謝好心,但是全是廢話。父親我都不惜萬里來援,我又怎麼會把母親置之不顧。」她轉過身,平靜地道,「備馬!」

  「參軍!」林逸凡和元修一起張嘴,青瞳伸手阻止了他們,仍道:「備馬!」任平生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大眼睛,是我不好弄錯了,我上了別人的當,這事交給我吧,你這是去送死啊!」

  「放手!」青瞳只說這兩個字,任平生怒道:「不放!」

  「來人,照著我們兩個手中間砍,砍斷誰的算誰的,看他放不放!」

  「你!」任平生怒道,「你……你,你死不足惜,也要為這幾十萬兄弟想想。你要是被扣在京都,讓我們攻是不攻?降是不降?到那時,你母親救不了,我們也全死到臨頭了!」

  「放屁!」青瞳轉過頭罵道,「你才死不足惜!我的命尚有用處,不會就這麼輕易送給甯晏。」

  任平生扳過她的臉來細看,見青瞳的目光已經不是剛才那樣死灰一般絕望,而是鬥志勃勃。不知為什麼,看到這目光就能讓人安心。

  青瞳怒道:「還不放手,看什麼看!」

  任平生轉過身道:「備馬,兩匹!我和大眼睛一起去!」

  元修道:「任大哥,甯晏指名你不能去!」

  任平生道:「他不讓我去京都,還管得著我送大眼睛過江州?老子拉屎放屁他管不管?我先過去,看情況再說。」

  青瞳道:「任平生跟著吧,甯晏說得再厲害,也不會因為我多帶了一個人就立下殺手,至多不許他進宮,派人看管起來。你們聽好了,我不在也要照常出兵,越是戰事危急我們越有用處,若是答應了他退兵之類的條件,他一安全我就失去了利用價值,那就危險了。還有,如果京都傳來我的命令,切不可信,就是親筆信也一樣,不見到我本人或者我的印記,概不聽從!」

  她的目光凝視遠方,似乎看見了小時候自己和太子哥哥玩鬧的林林總總。她心道:「太子哥哥,別怪我疑心你,妹妹也希望,千萬別是你啊!」

  九、困厄

  沛江江邊,青瞳和任平生正在等候渡船,他們兩個秘密出發,做普通商旅打扮。因為戰亂,沛江邊昔日絡繹不絕的渡船少了很多,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艘,運氣不好時要等上一整天。平逆軍奪取江州以後,將渡船分成一日四班,按時出發,情況已經有所緩解。

  離下一班船時還有一刻左右,任平生小聲和青瞳說著話分散她的焦急。青瞳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提不起興致來。

  「壯壯!」她突道,「這次我要是能活著,就封你個將軍,讓你威風威風!要是我死了,就讓父皇封你個侯爵,光領俸祿不幹活。我要不在,你擔當實職保准惹禍,還是逍遙過日子吧。」

  任平生笑道:「別,『猴爵』那是元修的,你好歹給我爭取個公爵,不行就伯爵算了。俸祿雖然沒有侯爵多,好在輩大,伯伯比爹還大不是?」

  早在元修投誠時,景帝就想封這個在軍中力拖奔馬、威風凜凜的人為虎威大將軍,青瞳勸說將軍應該是能指揮作戰的人,而不是這樣的勇武之人,等積累軍功了再封將軍不遲。最終任平生封了都統,元帥的親兵護衛長官。

  半年下來,他立過無數戰功,可是這人也實在太過散漫,只要立下點兒功勞立即犯下些錯誤,不是打了人就是喝了酒,不是點卯遲了就是晚上亂走。升升降降下來,元修早恢復了爵位,武本善也成了前軍元帥,只有他還是個小都統,繼續擔當青瞳的護衛長。

  青瞳其實已經發現,這個人是故意的,不能指望用名利心籠絡住這樣的人,任平生並不把什麼公侯看在眼裡,他跟著自己,憑的全是情分。這半年來,危險的活他全做,而好處卻沒輪上過。她想到這裡,不由溫溫地看了他一眼。任平生誇張地低下頭,給她一個羞答答的眼神:「別……別這樣看人家,人家還沒成親呢!」

  就在青瞳準備一腳將他踢進沛江涼快涼快的時候,船來了。船老大老遠就吆喝:「船來了,船來了,收帆,落錨,備踏子!岸上人等暫避,讓我靠岸嘍!」

  隨著船漸漸靠近岸邊,岸上的船工紛紛用繩索套住船頭椽子向岸邊拉。等拉得夠近了就搭上幾米長的跳板,船上有幾十個從那邊岸上渡來的客人,讓這些人先上岸,這邊等待已久的眾人才能上船。

  眼看一個個人從船上出來,船吃水位漸漸升高,最後一個客人頭上包著大大一塊頭巾,將半張臉也遮住了。他等人全走過去了才低著頭彎著腰快速通過跳板。他上了岸看也不看,只管低著頭快走。這人路過她的時候青瞳不經意望了一眼,在他脖子上發現一塊小指頭大的淡紅胎記。任平生只覺得身邊青瞳突然全身一震,立即出列去追,船也不要坐了。

  追出去十幾步後她叫:「離非!是不是你?」

  前面那人身子大震,急急轉頭,一把拉下面巾,正是離非。

  「青瞳?」他驚道,「你怎麼在這裡?天哪,我……我正準備去找你!」說完才看到青瞳身邊的任平生,兩個男人對視,都露出「你小子誰啊」的眼神。

  「離非,你這是偷偷跑來的吧?這叫什麼打扮,怎麼了?」

  離非臉上現出猶豫,他帶來的消息太壞,壞得讓他簡直沒辦法開口。青瞳看著他的臉,急得雙目噴火,心中如同沸水翻騰。離非不善掩飾,他要說的話簡直就寫在臉上。青瞳突然覺得心口劇痛,她的臉一下子白得可怕,努力咬著牙道:「離非!什麼事……快說!」

  「青瞳……你別回京了……」離非現出痛苦萬分的神情,「你千萬別回去了,甯國公已經在京中布好陷阱,只等你一去就殺了你!他不會給你回轉的時間,已經下了嚴令,就地格殺!」

  「不應該啊?我滯留宮中對他才有好處,殺了我只能激起報復……難道,出了什麼變故?」青瞳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頓時覺得胸口痛得不能呼吸了。她用手扶著胸膛望著離非,眼神裡已經帶著祈求。

  她在心中反復說:「是我亂想,千萬不是真的,你千萬要說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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