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七五


  那小孩大驚,王賢妃伸手沖她搖了搖,示意她不要出聲,果然那屋裡傳來聲音:「丁嬤嬤打翻的,便叫她收拾就是。」

  王賢妃道:「丁嬤嬤手腳慢,洗完不一定要什麼時候,你叫幾個人一起來,幾下就洗完了。」對面的聲音遲疑半天,才懶洋洋地道:「她們都睡了,叫也叫不醒,要不等明天吧。」

  一般端茶倒水的活計她們都不肯做,更何況深夜裡清洗尿水?王賢妃不再出聲,那邊趕緊熄滅燈火,假裝睡熟。

  王賢妃把丁嬤嬤叫起來囑咐幾句。丁嬤嬤手裡拿著個大木盆,她們假意歎著氣往前院水井方向走去,以前王賢妃也是如此,有人欺負了她她也不惱,事情就自己做了。一路上行動有聲,但是人人都把房門關得緊緊的,還有好些人故意打呼嚕表示她睡著了,不是故意不幫王賢妃洗被子。

  出了內院的門,立即就有幾個著黑衣的男子上前接了她們出去。見了丁嬤嬤,一個人皺起眉頭:「這個還帶著?」

  王賢妃立即停下腳步,回頭直視這黑衣人的眼睛道:「青瞳說了只帶我,不帶著她?」那人立即道:「是,事情緊急,太過危險,娘娘自己一個人總好些。」

  王賢妃臉色劇變,環視四周退後一步,緊張地看著他們。黑衣人催道:「娘娘快些走,莫讓公主等急了!」

  王賢妃道:「絕不是青瞳讓你們來的,你們是什麼人?快說,不然我大聲喊了!」

  「娘娘莫開玩笑,我們當然是公主派來的,你不是看過書信嗎?」黑衣人焦急萬分,小心說著,不知道自己哪裡露出破綻。剛剛王賢妃還對他們深信不疑,要不是她自己出的好主意,也不見得能悄無聲息地出來。現在她大喊一聲,就是劫了她出去,城中值夜的禁軍難道都是吃乾飯的嗎?

  「娘娘你看,那不是青瞳嗎?」王賢妃本能地望向身邊小孩所指的方向。突然她鼻中聞到一陣甜香,隨即眼前一黑,軟軟地倒在地上。丁嬤嬤張嘴欲呼,嘴一張開吸進去的迷香更多,她只晃了一下就栽倒在地上。那小孩狠狠地瞪了黑衣人一眼道:「一群廢物!快走吧。」

  她們剛走,另有兩個年齡差不多的女人拿著棉被木盆走回內院。第二日,王賢妃就說自己受了風寒,要多在床上休息一會兒,侍女們並不在意,送飯的小宮女把飯食放在門口,就自己玩去了。這樣一連兩日,王賢妃始終沒有出門,這些人才覺出不對。

  硬打開門一看,房中兩人都不認識。這幾日和她們說話搭腔的原來不是王賢妃,領頭的女官嚇得半死,屋裡的中年婦人輕輕笑了,道:「你要去向甯國公告發,先死的就是你!」

  女官的頭腦也還算冷靜,認清當時形勢,帶著哭腔問:「你要幹什麼?」

  那女子道:「與你無關,你們就當做一切沒有發生,該去領錢糧還去領錢糧,該記檔的還是記檔,日子照常過,不要大驚小怪就好了。甯國公並沒有見過王賢妃,他也不見得有興趣過問你們關於王賢妃的事情。我辦了事情就走,最多一個月,不會給你添多大麻煩。」

  女官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心想別說一個月,甯國公一輩子都不見得會過問王賢妃,安全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於是哆哆嗦嗦地問:「那就這樣吧……你是誰?」

  那女子溫溫和和地笑了:「我當然是王賢妃,你怎麼忘了?」

  她並沒有擔心一個月,五天以後,就有一個高大的男人找上門來。這個「王賢妃」一見他帶來的東西就眼淚漣漣,連說:「這是我給小女做的,你從何得來?」

  那人又和她屏退左右說了一會子話,接下來這兩個人就被來人一手一個挽著,跳牆走了。一丈高的院牆,他帶著兩人縱越竟然毫不費力。觀中眾女自然連聲尖叫,隨後將王賢妃被劫的消息上報甯晏,領頭的女官暗自慶倖,這一走死無對證,當然更加安心了。

  誰知,本來大概連王賢妃是誰都不記得的甯國公得到消息,居然極為重視,將福心觀幾十個宮人帶回來詳加審問,這些女人招架不住,很快就全都說了。

  甯晏名義上還是臣子,他沒有住在宮中,然而司徒德妃也不可能天真地認為他不知道宮中的動靜。她讓人拿著只寫了「司徒慧」三個字的名帖去求見甯晏。甯晏心情煩躁,示意家人攔住不見。家人道:「來人說了,老爺要是不肯見就給您看看這個。」甯晏莫名其妙地看著家人手中一條半舊的包頭帕子,家人道:「來人說了,福至心靈!」

  「福至心靈?」甯晏一愣,隨即醒悟,「福心」。他本來是毫不在意福心觀中的王賢妃的,但是王賢妃被劫持的消息傳來,他就不能不想想為什麼這個不起眼的人會被「劫走」。王賢妃年紀不小,也沒有姿財,劫財、劫色、綁票要贖金都絕不可能,劫持她的人武功極高,斷不會是一般人所為。

  他的資料網也極為豐富,由此逆推回去,終於弄清楚了王賢妃的重要性。甯晏大驚之下,馬上下令全城戒嚴。此刻他也顧不上招來民憤,派人挨家挨戶地搜查起來,遇到身高八尺以上的漢子,立即收監!

  他光顧城裡了,沒想到一日守兵來報,那人趕著馬車,假裝馬匹受驚,明目張膽地闖出城去。城門幾百守兵,竟然攔不住他一個!等糾集軍隊追至沛江,又被早在江邊埋伏的平逆軍狠狠打了一頓,人也被接應走了。甯晏又怒又悔,然而也只能無法可想了。此刻司徒德妃拿這個來是什麼意思?這個頭巾是王賢妃的?甯晏思來想去,連夜進宮見了司徒德妃。

  司徒德妃像是算准了他會來,早命彩屏仔細給她梳妝了,一絲不苟地等著。

  甯晏靜靜地望著她,等她說話。那女子臉上決然的表情讓他明白她確實有大事要和自己說。司徒德妃望著古井不波的甯晏,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她只能立即開口道:「甯國公,我送你一樣東西,可解軍中危急。」她說罷,牙關緊咬,直視甯晏雙目。

  她算計好的見面不是這樣的,應該是甯晏急不可耐,自己慢條斯理,一點點把甯晏帶進對自己有利的氣氛中。但是甯晏就那麼靜靜地坐著,她就發現這條路行不通,於是立即變換策略,開口就十分硬氣。

  甯晏盯著她看了半晌,才道:「軍中危急?先拿來看看。」

  司徒德妃深吸一口氣道:「慢,我這樣幫助您,也希望有所收穫!」

  「哦?」甯晏看著對面緊張無比的女人,嘴角似笑非笑,「你想幫助我?幫助?」

  司徒德妃平靜一下自己道:「國公爺,莫以為我一介女流就不能對您的大業有所幫助,現在連奪您十六個州府,讓國公爺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也是女子!」

  甯晏面色大變,惡狠狠地盯著她。平逆軍主帥童青木的底細他半個月前剛剛摸清,竟是遠嫁西瞻的十七公主!僅僅半年時間,這天下已經大半姓回了苑,如今大軍離京都已經不足十日的路程了。

  一個月前,朝臣已經有人建議遷都南華避其鋒芒,南華是大苑京內最南的州府,京都到南華還有九個州府,按照前面攻佔的速度,至少還能抵擋三四個月。那提議遷都的臣子說得好,有這三四個月的時間,我大軍盡可重整旗鼓,打退叛逆!甯晏知道說這話的人根本沒帶過兵,前面十六個州府抵擋半年,這九個州府就能抵擋三四個月嗎?當這是買布呢!一旦京城失守,軍心頓失,失去信心的軍隊除了潰退沒別的本事!當初自己把景帝逼至渝州,不也是越到後來越順利嗎?那真是勢如破竹!可惜短短一年,就輪到人家勢如破竹了!

  甯晏不是沒想過逃走,但是遷都南華又能堅持多久呢?何況南華要是再失守就只能逃到海上去了。甯晏自問比景帝英明得多,比他更有資格做皇帝!他籌劃隱忍了多久才有今天,為什麼老天就不庇護他,讓一個嫁去胡地的小公主硬給翻了天?

  大苑就因為出了兩個女皇,女人就可以說話了,可以讀書了。這女人的地位一高,一準出亂子,就比如現在這個天大的亂子。甯晏本在心中暗自決定,等國事穩定,太子禪位給他以後,一定要下令女子不得讀書,都在家老老實實相夫教子,有想出頭的直接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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