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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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點點頭道:「童青木就是我皇妹啊,率領大軍來平逆的是我的皇妹啊!以前她給我寫信隱約提過她在研習帶兵,那時候定遠軍中突然出來個童參軍我就懷疑過,寫信問她,她不肯正面回答,可是那回信字裡行間都是得意。福瑞,從小她就喜歡這些,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福瑞以前和青瞳也接觸過不少,太子經常命他送東西給青瞳,去甘織宮也會帶著他一起,所以提起十七公主,他不由大喜道:「殿下,這是真的嗎?那您可有救了!十七公主和您那麼好,她一定會想辦法救您的!」 太子一時有些失神道:「福瑞,我怕,不管怎麼說,我現在也算謀逆了。如果甯國公戰勝,我至少還能活著。可要是皇妹贏了,父皇他能放過我嗎?父皇一向不喜歡我,他若回來還會讓我活著嗎?」 他的容色充滿哀傷,福瑞平白打了個冷戰。此刻已經是午時,有宮女來請示傳膳,太子厭惡地擺擺手,示意他不想吃。福瑞道:「殿下,您別這樣,如果不用膳,甯國公又該派太醫來了。上次硬說殿下是內滯,強灌了那麼多消滯的藥,整整喝了一個月啊,殿下都……」 說著他抹了抹眼淚,太子露出驚懼的表情。福瑞叫住宮女,吩咐正常傳膳,又勸道:「殿下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好歹吃些,皇上就是回來也會體恤您的。朝中只有九殿下反抗甯國公,可是您看看他,都關進天牢一年了,以前的金枝玉葉,現在每天吃的飯都是餿的!聽看監的說,瘦得只剩一把枯骨,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恐怕是等不到見皇上了!其他十幾位殿下不都跟您一樣嗎?皇上還能把自己的兒子都殺了?就算不會既往不咎,也只能從寬處理啊!何況還有十七公主,她一定會替您說話的!」 太子抽噎著,福瑞伺候他勉強吃了幾口,就到了他必須聽武講的時間了。甯國公最近戰事不利,脾氣變得極壞,要是他晚到片刻被報告給甯國公,都是大禍。 太子走後,福瑞拿過幾套太子的衣服,用包袱包了,向宮中西北角的浣衣處走去。過御花園的時候迎面遇到兩個弘文殿的小太監,福瑞也不打招呼,低著頭就走了過去。 一個小太監嘟囔:「這不是皇上跟前的瑞公公嗎?怎麼走那麼快,我剛想請安,他就過去了。」另一個推了他一把,笑道:「給他請什麼安!他那是有自知之明,說是伺候皇上的,你試試當著皇上的面叫聲陛下他敢答應嗎?大傢伙還不是照舊叫殿下!我看啊,還是繼續叫太子,他還願意聽一些。現在他跟前除了這個福瑞,還有什麼人伺候啊!這福瑞從裡到外,什麼活計都得做,連夜壺都是他倒,你還給他請安呢,沒看見他拿著髒衣服自己送浣衣處嗎?他忙得沒工夫答應。」說罷,哈哈大笑。 且說福瑞到了浣衣處,摸出一角銀子遞給管事嬤嬤,賠笑道:「嬤嬤,我找慧娘!」那嬤嬤接過銀子,笑道:「這浣衣處這麼多人,個個都能洗衣服,偏你磨牙,每次都單點慧娘,她手上有花不成?給你洗了,衣服就比別人洗得鮮明?」 瑞福作了個揖,笑顏如花:「這裡有一件衣服領子掛了線,慧娘補得巧,看不出,要不我主子又該發脾氣了。嬤嬤就當心疼我了。」嬤嬤哧哧笑著接過,回頭叫:「慧娘!你幹弟弟來了,注意衣服領子要補呢。」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出來低頭接過去,應了一聲就走,很老實的樣子。 說領子就是指的下擺。慧娘趁夜裡從衣服下擺中拉出寫著字的絹條埋在牆外,第二日上午這個絹條几次輾轉,最終被包進了禦膳房一道細點心裡,中午這道特殊的茶點就擺到了德妃娘娘的面前。 司徒德妃一身素服,長髮垂腰,沒戴一點兒首飾,臉上也沒有一點兒脂粉,看上去倒比她以前正裝還年輕漂亮些。甯晏一直打著維護皇朝的旗號,對景帝的嬪妃保持禮遇,連這個反抗他的九皇子的親娘也沒有虧待。只是司徒德妃自從兒子入獄就一直素服念經,不但葷腥不動,就連粗茶淡飯,每天也只吃一次。她不動聲色地看著送點心的小太監小手指似乎不經意地指了指那塊點心。她先吃了兩塊其他的,最後才把這塊拿在手裡咬著吃,吃完了喝茶漱口,送膳的宮女見她飽了就下去了。 司徒德妃從嘴裡吐出薄絹細看,臉上也不禁動容。伺候她的德馨宮女官采屏許久未曾見到德妃娘娘空洞的表情改變了,聽她狠狠地說:「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必成大器!還真讓那個老儒說對了,我把福瑞放在太子那兒這麼久,終於用上了一次!」 她喚過彩屏,低聲吩咐:「通知福瑞,就說私下裡有保皇的老臣在商討平逆的辦法,請太子居中聯絡!他現在病急了,說這個不愁他不上當。」她思索一下,伸出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幾句話,向彩屏道:「好好看看,記住了,讓福瑞想辦法哄太子寫下來,就照這個寫,一個字也不許錯!」 待彩屏看了許久點頭說行了,司徒德妃立即用衣袖把水跡抹去,又道:「東西到手後,直接去福心觀,這個人十分重要,千萬不能露了行藏。」彩屏小聲道:「娘娘,要通過太子畢竟多了幾分危險,那人手無縛雞之力,不如叫幾個人抓回來更利落。」 「笨蛋!我要直接去抓,甯晏能不知道那人重要?我就是鑽了甯晏現在對那人毫不在意的空子!等他明白,人已經到了我們手中。要不然抓一個人誰不會?聲張起來司徒府幾個家人能敵得過禁軍?這個籌碼只有捏在自己手裡,我們才有和甯晏談判的本錢!」她眼中露出狂躁的神色,彩屏忙答應著出去,臨行回頭,只見德妃娘娘一隻素白的手在大理石桌面上狠狠劃過,長指甲齊根斷裂。 七、福心 京都近郊的福心觀中,一身素衣的王賢妃正在打掃院子。這院子修得不錯,地上鋪著嶄新的青石板,這樣的大夏天也沒有多少灰塵。甘織宮地上當然也有青磚鋪地的時候,但那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早破碎得只有些看不出形狀的小石頭剩下來。石縫裡處處長著雜草,灰塵雖然不多,但畢竟沒有這裡容易打掃。 雖然在道觀中,她卻沒有做道姑打扮。老嬤嬤丁氏從廂房裡出來,忙道:「娘娘,你放著我來掃吧,真是的,怎麼又自己幹這種粗活。」 王賢妃微微一笑,並沒有爭執就把掃把遞過去,反正她基本已經打掃乾淨了。名分上,王賢妃好歹是四妃之一的賢妃,來到這福心觀時她本是帶著幾十個宮女侍從的,跟著一個出了家的嬪妃自然永無出頭之日,這些下人沒一個不大歎自己時運不濟。幸而王賢妃沒有什麼主子架子,日常瑣碎小事都不用伺候,何況王賢妃本來就不受寵,如今遠遠地遷到郊區,景帝更是索性把她忘了。這些人久居皇宮,看慣了眼高眼低,很快就知道這是個討好也沒用的,就越發懶怠,難得讓她們動一動了。 丁嬤嬤接過掃把,四下劃拉一下,發現地面已經很乾淨,沒什麼需要打掃的,只好放下掃把,嘟囔起來:「娘娘,你說你這是何苦?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還守著這道觀幹什麼?」 王賢妃沖外面一努嘴道:「你以為這些人就光是來伺候的,她們還要負責看守我。你別看現在我們不出門的時候她們不願意上前,要是真想走,那可就沒那麼客氣了!何況現在兵荒馬亂,出了京都又有許多盜賊出沒,我們兩個婦道人家很容易死於兵亂,守著這道觀至少每個月還有些錢糧月例。嬤嬤,我們能平平安安在這道觀裡過下去才是福氣呢,比起甘織宮,這裡無拘無束,不好嗎?」 丁嬤嬤也知道做了一天皇上的嬪妃,這一輩子是不會有自由了。即便王賢妃這樣完全不受寵的妃子,即便景帝已經逃亡在外,她的行動依然被看守著。 然而,上年紀的女人不免嘮叨,丁嬤嬤依舊嘟囔:「這日子還不是和從前一樣?娘娘現在是二品妃子了,總該有點兒不同吧。說起月例更是可惡,外面那個總管送來的錢糧一個月比一個月少,還不是她自己扣了去,說什麼甯國公例行節儉,要從宮中的人開始節流。我都打聽清楚了,甯國公說要善待先皇眷屬,宮裡的一分也沒減!從前的時候就是這樣,由著那些管事的克扣,娘娘,你這性子也太窩囊了!」 「性子窩囊?」王賢妃臉上笑容不變道,「不是,是我的命窩囊!從被皇上召幸以後,我就漸漸明白了這個理,想要長命,就得窩囊!要不你就痛痛快快地死,要不就窩窩囊囊地活。嬤嬤,你選哪一個呢?我這輩子註定就是這樣了,命啊!人是拗不過命的!」她轉過身走回屋子,轉頭又道:「別說走不成,就是能走我也不走,這是青瞳知道的唯一地方。我的娘家早二十年前就沒了,要是走了,萬一她回來去哪裡找我?」 半夜,門外傳來幾下小心翼翼的敲門聲。王賢妃睡得淺,一下就驚醒了。她問了聲:「誰?」門外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又是幾下輕敲,好似敲門的人很緊張。 王賢妃望了一眼廂房,丁嬤嬤呼嚕打得山響。她披衣站起,也十分緊張起來。這裡是觀後的內院,她們住的又是最裡面的院落,怎麼會有人來敲門呢? 她掌上燈燭來到門前,燈光照映下外面只是個矮矮的影子。那人很緊張地開口,聲音也是小孩的聲音:「是不是充容娘娘?是不是青瞳的娘親?」 前一句聽完王賢妃立即準備說不是,她現在是賢妃,在觀中的稱號是福心真人。然而後一句一出口,她立即心頭大顫,急忙打開了門。如果來人問是不是大義公主的娘,她還會猶豫,但是青瞳根本不習慣這個稱呼,熟悉她的人都是直接叫青瞳。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謹慎地鑽進來,將一張紙遞給王賢妃道:「青瞳給你的,快!」王賢妃打開,見紙上正是無比熟悉的字跡,這字跡自己有五年沒見到了。紙上寫著:「萬請隨來人秘密至我處,不可讓外人知曉,生死攸關,切切!」沒有題頭也沒有落款。 「青瞳讓我跟你走?現在?」 那小孩點頭道:「快些,我是鑽狗洞進來的,青瞳等著呢。」 就在這時,對面廂房亮起燈火,一個帶著睡意的聲音道:「娘娘,你和誰說話呢?有事嗎?」王賢妃道:「丁嬤嬤腿腳不利落,起夜打翻了便壺,被子都濕了,這屋裡一股子味的,你叫人來打掃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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