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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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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過皇上,忽顏微微抬了抬手,內侍立時在一旁道:「免禮!」 忽顏把身子坐正一點兒,有氣無力地道:「可賀敦、薛延陀、阿娜、額泣、格桑得裡瑪聯合十幾個小部落給朕上書,請求南下攻打大苑,你們認為如何?」 蕭圖南的眉鋒不經意地抖動一下,又恢復平靜。蕭鎮東立即道:「好啊!父皇,大苑現在正是一塌糊塗的時候,他們現在皇上和大臣打得亂七八糟,北邊大苑皇帝手裡都沒有兵了,要靠盜賊守著安全,那能中什麼用?依我看,現在南下,正是絕好時機,一定能把大苑整個吞進肚子裡!」 丞相蕭兆擎道:「臣也認為可以,大苑遠比我西瞻人多,難得他們自己打自己,我們趁此機會南下,會比平時順利許多。何況現在可賀敦、薛延陀等部也願意奉上兵力幫我們破敵,我們可以指使這些部族兵將為前鋒,我大軍為主力,正是如虎添翼。」他是當朝丞相,又是皇族,這一開口,許多將領立刻上前附議。 一片稱是聲中,突然冒出一句:「丞相是孔雀嗎?光看前頭好處,露出個難看的屁股。這十幾個部族的翅膀插上我們也要流點兒血。」 左正言貴豈來在大家的注視下上前一步道:「皇上,臣以為可賀敦等十幾個部落此時上書,恐怕懷有二心。他們順服我西瞻這麼多年,幾時這般團結一致過?如今顯然是見到便宜,沒有見到獵物,地狼怎麼會鑽出地溝?」 蕭鎮東上前一步道:「貴大人說得有理,我們西瞻自身的兵力足夠南下,不需要借助他們的力量。」 誰知貴豈來立即道:「我西瞻先輩如果和你一樣鼠目寸光,那我們現在也不過是草原上的一個部落。我並沒有說不用借助他們的力量,只是提醒你們要先想好打下地盤後,怎麼分這些地狼才能滿意。萬一不滿意,我們怎麼對付才不至於被他們咬一口。」 他一出口就罵遍了所有人,貴為丞相和皇子也絲毫不客氣,可是挨駡的人卻沒有一個生氣,這和正言這個官職的性質有關。 西瞻本身沒有很深的文化,建國之初,官職的設置大部分參考中原盛唐時期,這個正言的官職脫胎於唐朝的諫議大夫。經唐一朝,最有名的諫議大夫要算魏征了。魏征一生放膽直言,連唐太宗的面子都不賣,他是以敢罵而聞名的。任何一個故事傳開來都會走樣,魏征的名字傳到西北這個部落就光剩下他的一些好玩的事情,比如罵唐太宗李世民是昏君,罵左僕射房玄齡濫好人,罵長孫無忌和太傅張玄素亂國之類,全都離不開罵,好像魏征一生都在罵人一般。 鑒於李世民對這個官職的重視,西瞻人也十分重視正言這個官職。第一任正言全盤效仿先賢,練就了一張臭嘴,在朝上朝下見誰罵誰。後來雖然慢慢大家也明白了諫議大夫本質是勸諫皇帝、匡正過失的,可是西瞻正言「罵諫」這個習慣卻保留了下來,正言有話好好說倒是奇怪,罵人才是正理。 所以他話音一落,丞相蕭兆擎就道:「貴大人言之有理,我們得了大苑九萬里國土,也不必捨不得一點兒小利,臣派人去探探可賀敦等五個大部落的口風,看看他們想要什麼。」 眾人立即附議,朝堂上一片稱是的聲音,更有心急的,已經策劃起進攻路線來。 忽顏抬起眼皮,目光慢慢在眾臣臉上流轉,最後停在蕭圖南臉上。他問道:「振業王,你是兵馬大元帥,若出兵也非你莫屬,為什麼不表示意見哪?」 蕭圖南上前躬身道:「兒臣不同意出兵,自然也會表示意見。」 「不同意?」忽顏收回目光,用老人特有的懶洋洋的聲音問,「為什麼啊?」 「因為現在不是最佳時機,此刻出箭我沒有必中的把握。」蕭圖南沉聲道。 蕭鎮東嗤笑一聲道:「你是不捨得你那小嬌娘吧,誰不知道你的正妃姓苑,我看你分明就是在袒護她!阿蘇勒,你倒是個多情種,可惜人家還是對你不屑一顧,自己遠走高飛了!你們說是不是啊?」他環顧四周,哈哈大笑。 蕭圖南垂下眼簾,不回應他的嘲笑,群臣也沒有人做聲。誰也不敢為了這個二百五,得罪下一任儲君。蕭鎮東得不到回應,勃然大怒,上前道:「父皇!阿蘇勒心裡光惦記著女人,他不願意幫著咱西瞻打仗就不要指望他。你還有別的兒子呢,我去帶兵,我把大苑京都的御座搬來聘原給父皇坐!」 忽顏微微點頭聽著,事實上,從來到朝堂他就一直這樣顫巍巍地點頭,讓人分不清他是對聽到的話表示贊同,還是控制不住脖子的哆嗦。 「振業王!你哥哥這樣說你,你打算怎麼辦啊?」忽顏問。 蕭圖南露出笑容道:「三哥想帶兵?那好,我們角抵,勝過我就把兵權給你。」角抵是摔跤的一種,這是蕭鎮東唯一勉強可以和蕭圖南一較高下的項目。他道:「好,是你說的,咱們這就比試一下。」 蕭圖南笑了起來:「三哥,這樣你就迎戰了?我說著玩的,三軍之帥怎麼能用這種方法選出來?」蕭鎮東大怒:「為什麼不迎戰?要是有人挑戰還不敢應,我就不算西瞻男人!」 蕭圖南道:「若真讓你統領三軍,大苑來一個有力氣的大將要和你角抵,你也答應?」蕭鎮東一時語塞,半晌才道:「那……那不同,他們是敵人。」 「敵人?三哥的意思是敵人挑戰你不迎戰,就算西瞻男人了?」 簫鎮東大怒喝道:「那老子就迎戰,怎麼著我也比你這整天趴在床上想女人的傢伙有種!反正我沒叫大苑給嚇住了。」 蕭圖南語氣鬆懈下來道:「你有種,不過像你這樣有種的我軍中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咱西瞻,不缺好漢!三哥,你還是回去多讀幾本書吧。」 「你!」蕭鎮東怒髮衝冠,叫道,「反正你就是不願意對大苑發兵!什麼叫不是最佳時機,我們現在兵強馬壯,下面部落又願意全力配合,大苑現在正打得天下大亂,現在不是時機,難道等大苑安定了才是最佳時機?」 「正是!」蕭圖南雙眼突然射出寒光道,「現在大苑全民尚武,他們都打紅了眼睛!誰來欺負也受不了,我們進逼就是得勝也必然是慘勝,何況大苑與西北接壤的關中一帶連受大災、盜匪、兵亂,能有什麼好東西剩下來?你說我們現在兵強馬壯,那只是相對而言,我們習慣了不積存糧,我們要是半年內拿不下大苑,你算過我們的糧草夠用嗎?等安定下來就不一樣,南人本性柔弱,喜愛苟安,大仗剛剛平息,他們一定不願意再起波瀾。那時候我們威逼之下,要什麼有什麼!等我們自己的府庫充足了,大苑的底子掏空了,我們再在一旁看准了什麼天災人禍一來,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哈哈哈,你的意思大苑要是一百年風調雨順,你就樂得清閒,一輩子不用打仗了?」 「大兵過後,必有大災!大苑不會一百年平安無事的,何況我們還可以暗中策亂。我認為,多則七八年,少則兩三年,機會就會來。」 「你這分明是藉口!七八年,老子是一天也等不了!是男人的,都給我說一說,振業王要你們龜縮七八年,你們願意嗎?」 朝堂之上立即傳來一片嗡嗡的議論聲。蕭圖南的計劃不但和西瞻長久以來的戰略不符,也和他自己一向的戰爭習慣不符。西瞻人不習慣忍,他們更愛拼,這和剛才他們兄弟倆打嘴仗不同,關乎國事,於是有不少朝臣站出來,提出不同的意見。 忽顏等下面快吵起來了,抬起眼皮,慢慢道:「振業王和大苑打交道日子長,這次就聽他的吧,我們再看看。」聖旨一出,群臣全部噤聲。蕭鎮東眼中流露出狂怒和對父皇偏袒弟弟的嫉恨。蕭圖南大聲道:「謝父皇看中兒臣的判斷!」 忽顏垂下眼皮道:「朕不是看中你的判斷,而是朕看出了,你心中比你三哥更想早一天踏上那片土地!你忍得,朕也忍得!」 說罷,這個老人恢復成昏昏欲睡的姿態,侍女扶他坐入軟榻,在內侍「退朝」的長聲中緩緩離去。蕭圖南望著父皇雪白一片的頭髮,怔怔不能言語。 六、京都 京都武英殿,太子甯萿正襟危坐,聽秉筆太監陳平給他講課。他當的這個皇帝有名無實,連太傅孫延齡也被甯晏罷黜,現在給皇帝上課的竟然是個太監。好容易聽他死板地把書背誦一遍,太子一擺手讓他下去。他自己的貼身太監福瑞早在門外探頭探腦很久了。 陳平一走,太子就趕快伸手叫福瑞進來,急急地問:「怎麼樣?」 福瑞小聲地道:「聽清楚了,平逆軍的主帥姓童名青木,是以前定遠軍的參軍。」太子嘿了一聲,道:「真是她!我還當我聽錯了呢。」他坐不住,在殿中來回踱步。 福瑞奇怪地問:「殿下,你聽說過這個人?」 太子道:「當然。」他拿起一張紙寫給福瑞看:「你看,童青木、木、目……童青目,這個『童』折過來這邊,你再看是什麼字?」 「青瞳?」福瑞大驚,「青瞳?那不是十七公主的名諱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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