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七一


  直到六朝古都滁陽到手,青瞳才勉強松了一口氣。滁陽有幾百年積攢下的本錢,在這一個州府繳獲的物資金銀就多過其餘九個州總和的三倍。

  她手中這支軍隊,現在什麼都缺,都說打仗打的其實是錢糧,以前定遠軍沒有錢糧只是沖戶部伸手,現在青瞳已經有點兒同情戶部的官員了,管家當真不易!她手下能頂替她戰鬥的將帥之才倒是不乏其人,然而能很好地處理內政的人才卻一個也沒有。元修把自己侯府的大管家元平送給她,但是這人辦事謹慎,也就是個管家的材料,拿主意的人還是青瞳。

  她不由萬分懷念起蕭瑟來。振業王府那一年,蕭瑟給她出的若干主意簡直好像他生出來就是為理政用的,絕對比青瞳自己更合適做她現在做的工作。

  青瞳戰前部署、戰後收編,從軍政到民政都要過問,已經累得瘦了好大一圈。花箋跟著她幫忙,也熬得雙目通紅、火眼金睛。青瞳此刻正在滁陽府庫拿著卷宗查看,花箋拿著紙筆跟著她,想到什麼就要花箋立刻記錄,兩個人都不停地打哈欠。終於完成,青瞳伸伸懶腰道:「還有沒有事情了,沒有咱倆睡會兒。」

  花箋退後一步,坐在一個鑲滿珠寶的玉石小幾上道:「有,還是大事呢!十天前武本善就說軍中存糧不夠一月之用了,你說打下滁陽有辦法。現在滁陽打下來了,金銀珠寶倒是不少,府庫裡的糧食連城中百姓還不夠吃呢,你的辦法在哪裡?林逸凡說了,要是把府庫存糧全都充作軍用,還能支持一個月,可是百姓就要餓死了。我想你肯定不能答應,這一路看見饑民你不能救助,已經難過得晚上睡不著了,總不能還搶他們的糧食吧。」

  青瞳使勁打了個哈欠道:「不搶,你讓林逸凡去貼個告示,不但不搶,府庫中的糧食咱也不留著,每天給分一點兒稀粥了,全發還給百姓,要給百姓我們是天道王師的印象。民心向背,可比幾十萬大軍都重要。」

  「那你讓自己的軍隊餓著?」

  「咱買糧食,滁陽等四個州府查出來不少資產,我們從湖廣江南買糧食。要是兩個月前我還沒有辦法,現在嘛,已經有糧食了。」

  花箋皺眉道:「沒那麼容易吧,湖廣等地還在甯晏手中,誰敢賣給我們糧食!」

  青瞳露出笑意:「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現在湖廣地區已經秋收,收穫不錯,所以糧價平平。我們出五倍、十倍的價錢大量購買糧食,只要我們讓糧食販賣成為這段時間最有利可圖的買賣,就會有人不惜冒險把糧食源源不斷給我們運來。這種事情甯晏就是殺了十個八個商人也禁絕不了。陸路、水路、山路,天下的路明裡只有一半,暗裡的辦法多得很。這個該頭疼的是他甯晏,不用我們操心。」青瞳使勁活動一下酸澀的腰,猶豫一下才道:「花箋,我有個想法,這次我們繳獲的銀錢撥出一部分來在滁陽修一座行宮。」

  「啊?」花箋大吃一驚,「青瞳,這些錢都應該用在刀刃上,修什麼宮殿,你錢多啊?!」

  青瞳很猶豫,半晌才道:「父皇顛簸勞苦,現在還留在渝州,讓他跟著我們打回京都不太合適,繼續留在渝州也不好,渝州城池只是中等,何況離西瞻也太近了。滁陽曾經有幾個朝代在這裡設立都城,很繁華,在這兒修建一個行宮要比別的地方另建容易得多。我們可以叫滁陽做緩都,父皇就可以留在這裡等候我們的消息了。」

  花箋為難地看著她道:「這是你的孝心,可和將士們怎麼說啊,元修他們會不會覺得……」青瞳打斷她的話:「花箋!這不是孝心……唉,我跟你不知道怎麼說,這事就這麼定下了。你去和林逸凡說加緊徵調民工,不用太大,稍微像樣地修一座行宮就成。仿照京都,把文華、武英、太和三個殿備齊,其他的他自己看著修。修好了就派人把皇上接來。」

  「青瞳!」花箋皺起眉頭。青瞳把她推出去道:「去吧,去吧,別囉唆,去找林逸凡。」花箋撅著嘴去了,過得一會兒回來。青瞳忙問:「林逸凡沒說什麼吧?」

  花箋道:「林逸凡不在,去關內侯那裡交割一批繳獲的軍馬去了。我看你很急,就去元修那裡,壯壯也在。我剛一說,元修就笑了,說這件事他自己掏腰包,不用滁陽的軍餉,保管比京都裡的皇宮差不到哪裡去,讓皇上他老人家住了就不想走!他商人出身,家資億萬,這點兒小錢就孝敬皇上了。任平生還說,甩下個大累贅,你這是要輕裝上陣,好啊!」

  「可惡!」青瞳怒道,「看出來了也別說啊!這任平生多虧是在軍中,要是在朝中就憑這不檢點,早叫人陰死了。」青瞳看花箋吃驚地看著她,頗有點兒惱羞成怒,道:「和你我是不怕說的,就是不好開口。父皇要是一直跟著我,實在太麻煩,他的獎罰和命令……唉,還是等天下定了他再摻和吧。輕裝上陣怎麼了?我跑得快!」

  四、平匪

  是年十一月,景帝設立滁陽為緩都,仿照京都設立了三省六部的衙門,與南方的京都形成割據之勢,大苑短暫分裂為南北兩半。史稱這個從成立到解散歷時不足一年的朝廷為北苑。剛剛立都,甯晏和景帝就同時發難。甯晏傾全國之兵北進,號稱兩百萬,意圖一舉攻下滁陽。景帝派青瞳率整編後的六十萬大軍迎敵,自己留下十萬保衛都城。

  青瞳手中的人數雖然只是人家的十分之一,可她打的是正統王旗,沿途收編分散的禁軍和十六衛軍並同時募兵,幾個勝仗打下來,百姓對這支平逆軍信心大增。所到之處,蜂擁響應,她的軍隊人數在迅速擴張。元修手中已經有三十萬士兵,武本善手中也有十六萬包含以前定遠軍前鋒軍精銳在內的精兵,攻城破寨都尚順利。可以預見不用打到京都,她在人數上就不會占劣勢了。

  然而一個她本來沒想到的問題出來了,京都以北有十六個州府,這些北方的州府尤其是關中六州飽受災荒戰亂,那簡直是遍地盜賊!大軍過境那些盜賊反抗激烈,他們不但剽悍,而且大都極為熟悉當地地形,打不過就躲進村縣或者深山暫避,讓軍隊的行進十分艱難。

  即便打下了這個地方,軍隊一過這些盜匪立即捲土重來,像一任官離任另一任接替那麼順當。有一次平逆軍還沒有完全撤離,盜賊就進城了,猖狂無比,本地的官吏根本鎮壓不住。

  十六個州府共有五十三城三百七十七個縣,縣下面的鎮、鄉、村、集,更是不知凡幾,根本不可能全數派兵駐紮。元修建議她只在處於戰略要地、咽喉要塞的三十多處州縣派重兵駐守,其他的地方就暫且放棄。現在全力平叛,等天下平定了再回頭收拾那些盜賊。但即便三十幾處每處駐兵一萬,也需要很大兵力,考慮到跟著軍隊的糧草住處及與當地居民地方官的衝突問題,還得再多些,人少了根本沒有用。這對平逆軍來說是不能承擔的負重。

  青瞳大軍一鼓作氣攻到隴西一帶時,後院起火,郴州和武都郡的大部分被當地盜賊和甯晏殘部勾結奪回,武都郡太守被殺。

  這個太守是胡久利的部眾,胡久利並未請示,自己怒而回攻,在故道一帶中伏,折損人馬近萬。武本善堅持要殺了他以正軍法,青瞳親自求情也不管用。元修見事不妙,派兵圍住武本善帥帳,硬將人搶了出來。

  這兩支部隊差一點兒就要窩裡反,最後還是景帝從滁陽來了一道聖旨才平息。胡久利官職一擼到底,成了穿著「勇」字灰布衣的一名小兵。他的損失遠比不上青瞳,郴州、武都郡的失守,就像點燃一根導火線,牽一發動全身,所有大小賊寇立即蠢蠢欲動,後方戰事頻傳,一片大亂。逼得她將已經到手的冀州、益州放棄,回兵剿匪,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才勉強壓制下來。

  其實這是青瞳攻勢過猛必然帶來的後患。她實際上在北方根基不牢,當日蕭圖南勢如破竹地直指京都,也落得個不敢再戰的結局,青瞳頭腦降溫,認識到實力就是實力,急不得的。甯晏也趁這個空當好好喘了一口氣,軍心受挫,現在平逆軍要是繼續進攻,很可能前事重演,後方盜匪又來生事。若是徹底穩定後方再動作,耗時太久難見大功,青瞳不充足的內政又支持不了。這次會議上,一向活躍的林逸凡也沒有話說了。

  「參軍!」武本善終於開口,「不如咱們忍一忍,昔日元帥曾教導過,根基沒打好的話,蓋得房子越高倒下來越慘。」

  青瞳搖頭道:「這話他和我也說過,但是我們再怎麼經營,根基能深得過五世簪纓的甯晏嗎?何況打仗打的是錢糧,這一點我們更拖不過坐擁江南湖廣的甯晏。我們現在最大的優勢是戰鬥力。甯晏他沒有我們這麼好的兵將,其餘的都不要去比。」

  「參軍!」元修開口,「不如我們效仿元人,攻下一城是一城,我們得了便宜就走,管他身後被誰佔領,等拿下京都再回頭收拾身後的爛攤子!」

  武本善驚道:「元修,你要學元人屠城?」

  「不是,我們不要人命,要的不過是通路和補給。」

  林逸凡接口:「那還是要搶掠,這過程中你也不能保證約束得住部下不殺人,不可如此。」

  元修有些不服氣,然而他帶兵雖然最多,行使的也是元帥之職,這幾月下來軍功也立下的最多,可官職還是要一點點升上來才行。他現在剛到副將,別說護國公武本善和一品上將林逸凡,今天廳中任何一個人官職都大過他。林逸凡用命令的口吻說「不可如此」,他也只能聽著。

  青瞳也站起來,周毅夫死前再三告誡不可給百姓多添磨難,元修的主意她也不贊成。她道:「我們不是起義,而是要得回天下,失了民心得不償失,必須有人坐鎮安民。」

  元修不悅,嘟囔道:「參軍可計算過沒有,我們軍中的將領一城一個幫助文官坐鎮,遊擊以上的軍官都得用了去,這仗還怎麼打?除非現在參軍能憑空招來許多兵馬!」

  他們仍舊叫著青瞳參軍,其實出兵前景帝已經封青瞳為平逆元帥,又特許她代天下令。皇帝的命令稱為旨,太子的命令稱為諭,而平逆元帥的命令稱為規,青瞳下達規令的分量僅次於上面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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