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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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好容易才整頓心神,宣佈下一個旨意。元修辜負聖恩,居然將自己軟禁半個月之久,期間受了多少驚嚇,景帝想起來就恨得牙齒癢癢的。 本想直接殺了算數,可是青瞳卻說他們現在的兵力和元修相若,如果翻臉勝負難料,況且以後要打回京都,還少不了借助關中軍。景帝勉強同意給他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但是不整治一下也咽不下怒氣,於是下旨當堂奪去元修爵位,只許他一個養馬的小吏官職,但是行將軍事,待罪留任,以觀後效。 關內軍聞此大嘩,他們為元家私募,在外都自稱元家軍,元修效忠誰他們便效忠誰。此刻見主人竟受此羞辱虧待,許多偏將當場就要發作。這次是元修站出來大聲領旨謝恩,並說了一番傾心歸降的話,磕了無數個頭,景帝才覺得自己找回一點兒面子。 這兩道貌似賞罰分明的聖旨下得青瞳頭大如鬥,竟落了個事後受獎的人一腔心酸,要她安撫;受罰的人卻滿不在乎,只是望向皇帝的目光隱隱更多了幾分輕蔑。 青瞳想到這裡不由悶悶地歎了一口氣,自己這個父皇啊,皇帝都當了二三十年了,怎麼馭人之術還修煉得沒有絲毫火候?想想過去的一年,青瞳目睹蕭圖南是怎麼駕馭臣下的,那叫一個恩威並施、遊刃有餘啊!單憑這一點,大苑的皇帝就沒法和西瞻未來的君主相比。武本善這點功勞就給這麼大獎賞,以後朝廷的爵位官職還有人重視嗎?這還罷了,勉強可以用功高莫過救駕解釋,但是元修那裡就麻煩了。 景帝當日雖然赦免了他,可心裡總憋著氣,這幾日被元修調出去的禁衛軍陸續回來,禁衛軍首領就稱軍營不夠居住,把元修五萬大軍攆到城外露宿。這還不算,還有士兵天天對著關內軍謾駡不休,稱他們是叛逆。青瞳親至軍中,給了元修一個「忍」字,暗中許他月內擴軍,元修溫和平靜地回答她:「參軍放心,什麼事情、什麼人要放在心上,我自有分寸。」青瞳不由感歎,元修經過這一番挫折,可以說發生了質的變化。他的滿腔熱血正往老謀深算轉化,連這樣的氣也忍得下! 但是元修忍得,元家軍卻人人激憤難忍,眼看快成了一點就爆的火藥桶。元修卻不努力約束,此刻要是逼得關內軍嘩變,那青瞳前番諸多努力全都白費了。她這才明白元修是要把頭疼的事情推給她處理。元修不方便去解決禁衛軍的問題,又不願意讓自己的人受委屈,自然是推給能出面的人更方便了,反正他算准了青瞳不會看著不管。 青瞳這一邊也有口難言,她已經對王敢提出要他約束部下,王敢正在訓斥禁衛軍統領,卻正趕上景帝過來。他輕飄飄說了一句:「叛臣賊子,何必客氣?」禁衛軍統領明白皇上的感情傾向以後,越發放肆了。就是要進言也不能在景帝這個氣頭上,所以青瞳只能加快辦事速度,儘快讓大戰拉開序幕,給關內軍的怒氣另外找一個宣洩口,在那之前,只能讓元修再忍忍了。 事情的解決卻有些好玩。任平生一次在城頭看見禁衛軍守兵向城外關內軍撒尿,看城下士兵四下避逃取樂。任平生當場發怒,踏著城牆幾個起落就上去掐住那小子的脖子從五丈高的城牆上拖了下來,嚇得那小子尿了自己一褲子,結果那禁衛軍立即說是上頭指使的。任平生也是主意正,也不回報青瞳,當夜自己就住在城外,和關內軍一起露宿。有人敢罵一句立即就會被天空中飛來的石頭打得鼻青臉腫,連禁衛軍副都統都被他扔了一嘴爛泥。 這個副都統找王敢告狀,王敢不但駁了他要嚴懲這個惡徒的願望,還勸他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別惹任平生。任平生不屬於關內軍和禁衛軍的任何一方勢力,朝上面告狀是行不通的,私下裡解決是個好辦法,但是將這念頭付諸實行的人又全被任平生私下解決了。於是禁衛軍氣勢受阻,只敢瞪瞪眼睛,不敢亂罵了。 元修大軍露宿五日,任平生就陪了五日。禁衛軍這個上頭壓不住、下頭管不了的少爺兵脾氣愣叫任平生給打下去了。眼看元修也一口一個「任大哥」比見了自己還親,青瞳也無可奈何。這個人和元修一樣,青瞳看了第一眼就想收歸己用,可惜有本事的人都不太聽話,任平生的無法無天青瞳八歲就知道了。他做出什麼事情你也不用太驚奇,不過好在後方穩定,她可以開始下一步動作了。 青瞳帶著十三萬人馬坐守天淩城,開始大肆張貼皇榜招募新兵,做出要以天淩城為根據地,先站穩腳跟再操練兵馬和甯晏抗衡的姿勢。實際上她第一支部隊早在十幾日前元修尚未歸降的時候已經出動了。 時間回到那日拂曉,太陽剛剛在地平線上露出一點兒亮邊,四野還是一片朦朧幽暗。夜裡喝露水為生的秋蟲也還沒有離去,緊鄰渝州的郴州城下便來了許多身著破爛衣衫的敗軍。他們人數有七八千人,卻個個帶著傷,目光黯然,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來到郴州城下。 一個頭上纏了半頭紗布的傷兵喊道:「我們是渝州的守軍,元修那賊子又投降了皇帝,我們慘敗,五萬弟兄就只剩下這不足萬人,好不容易才逃回來,快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守城的士兵嚇了一跳,喝令他們等著,去太守私宅把太守大人從熱被窩裡叫到城頭。郴州太守鄭翔暗中投靠甯晏許久,元修如果能成功帶走景帝,他第一個就要接應。但是此人是個標準的牆頭草,一路和甯晏聯繫都小心翼翼沒有留下書信證據。如果是景帝佔據優勢,他也不介意重新為國效忠。幾日前渝州城外打成那樣,他也沒有派出自己這八千多守軍去相助元修,等到後來得到準確消息,元修兵敗被俘,他更加慶倖自己決策英明。他向城下大喊:「你們騙誰,本官明明得到消息,元修叛亂已經平息,你們既然是渝州的守軍,現在就應該在城中慶功,說什麼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分明撒謊!來人,給我放箭!」 城下那人大怒,邊躲邊喝道:「鄭翔!你也要背叛國公嗎?弟兄們,我們走,繞過郴州,長泰的守備必不會像他一般狼心狗肺!」 鄭翔心驚,這七八千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想在城下剿殺乾淨不太可能,放了他們又會四處亂說,想到此處趕緊換了個笑臉,吩咐開城把他們迎進來。他親自下去迎接,對那個臉上全是紗布的偏將道:「將軍莫怪,開始你說是渝州守軍,我還當你是禁衛軍呢!將軍早說自己是國公的親信,怎麼會鬧出如此誤會?國公爺大事要緊,將軍別怪下官太過小心。」 那人傲然道:「諒你也不敢耍什麼花樣,弟兄們太累,你速去準備酒飯和快馬,吃了還要趕路。郴州城池堅固,你就先率兵抵擋一陣,等我回去稟報國公再來接應。」 鄭翔口中答應,大聲吩咐親信準備酒飯,他沖自己的親信遞了個眼色,那人會意而去。一會兒這些人吃下去的一定是加了料的酒飯。鄭翔松了一口氣,帶著這些殘兵走進城中,隨口問道:「元修那裡有國公爺精兵五萬,聽說渝州城內不過幾千民勇,怎麼會突然兵敗呢?」 那人道:「那幾千民勇自然是打不過我們的,眼看我們就能破城,可是城北莽虞山六萬匪徒突然來襲,我們弟兄連日攻城,已經十分勞累,被他們突然一沖,就敗了。」 鄭翔咋舌道:「下官也早知道莽虞山匪徒人多,但是匪人畢竟是些烏合之眾,難道他們能敵得過將軍這樣的精兵?」 那人道:「什麼烏合之眾,他們有八千弓箭手,戰鬥力天下無雙!我看啊,只需要兩百個弓箭手,就能敵得過你這全城士兵!」鄭翔打了個哈哈,心道他敗了自然誇大敵人,要不多麼丟臉。那人見他不信,突然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特意帶他們來讓你見識見識!」 在鄭翔目瞪口呆之下,那人扯下臉上滿是血跡的紗布,露出光光滑滑、毫無傷痕的臉蛋,沖鄭翔一笑。他身後的傷病們迅速站穩,抽出暗藏的兵器殺將起來。鄭翔發覺不好,喝令毫無準備的守軍迎敵,卻被一支弩箭釘穿了咽喉。 弓箭只是遠距離作戰的工具,天下間也唯有神弩先機營中有這麼兩百人組成的近衛弩,這些人臂上綁著短小的手弩,所佩弩箭長僅三寸,更像一種暗器,卻在機關的作用下可以穿透重甲,近身作戰絲毫不弱於其他兵器。 鄭翔一死,近衛隊的小隊長蔣旭,就是殺死鄭翔之人立即大聲喊道:「叛賊伏誅,其餘人等放下兵刃,概不追究!」說話同時,啊啊慘叫不斷,無數手持兵刃的城軍手腕無聲無息地中箭,城頭叮叮噹當全是兵刃落地的聲音。 許多時候,戰局優勢會偏向哪一邊,完全是由一個「快」字決定的。元修投誠,許多甯晏設下的暗樁就被他出賣了。當時天下大亂,消息的傳遞遠不如平時迅速,而且青瞳還有意散佈了不少假消息,真假混在一起更讓後面的許多城池守兵難以分辨。 離渝州越遠,這場大戰的版本越多。當日蔣旭攻下郴州以後,又和郴州所屬的下辨、河池、故道、沮縣、上祿、武都道、羌道七個小城的城守下達了郴州太守鄭翔要求他們開城放這支部隊通過的消息。 再接下來元修親自出馬,帶著兩萬多殘兵押著車輛趾高氣揚地通關。離渝州比較近的長泰守備得到的消息相對準確,他還問了一句:「不是說侯爺兵敗渝州,沒能抓回昏君嗎?」 元修劈面給了他一巴掌道:「你們給國公爺的消息不準確,說什麼渝州沒有守軍?渝州明明有幾萬精兵,全靠爺在戰場上拼了命才完成國公爺所托。你還咒我兵敗,睜開你的狗眼看一看,車裡的不是皇帝嗎?」 元修的爵位和重要性都遠遠超過他,長泰守備捂著臉屁也不敢放一個,連忙開城把這些殺神迎了進來。後面幾個小城更容易了,大家都認識元修,他不需要像蔣旭一樣艱難才能詐開城門,反正消息混亂,大家看到神氣活現的元修,自然不相信眾多版本中那個兵敗被俘的說法了。一個小城的守兵大都在萬人以下,元修帶著兩萬多人,不行還可以來硬的。他只是要快,一路無所不用,長驅直入地打了下去。 等甯晏氣急敗壞地從京中傳出剿殺元修的命令,禁衛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已經連下預州、平州、長泰、滁陽四個州府,而且傷亡極小。加上甯晏還沒有控制的關中六州,景帝這邊手中已經有了十個州的地盤。雖然關中大災造成實際上能募兵、有資源戰鬥的州府只有六個,卻也勉強可以和甯晏抗衡了。 這一個月的戰鬥對青瞳來說是全新的嘗試,她和幾個重要將領一起制訂作戰計劃後,就放手讓他們自行決定進展速度,自己則一直坐鎮後方安全地帶督軍。每下一城她才進一步,再和前沿將領們商討新的作戰計劃,危險已經更多被勞累取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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