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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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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野道:「其他的條件都沒問題,就是大苑的皇帝說今年收成不好,府庫實在沒有那麼多糧食,問可不可以少十萬石。還有就是大義公主已經有駙馬了,他們願意拿皇后嫡出的新城公主來換。」 蕭圖南道:「沒有糧食就拿金銀來,讓他和皇帝說,多拿十萬金,就少他十萬石糧食!至於和親的公主一定要大義公主,在我們西瞻沒有什麼守節的規矩,美人只屬於強者!我也是皇家血脈,堂堂的振業王,半點兒沒有辱沒了大苑的公主。別說她的駙馬已經死了,就是駙馬還在,也得給我送過來。」 烏野猶豫一下,開口道:「王爺,其實這一路下來,弟兄們拿的金銀已經不少,多十萬金都沒地方放,而且聽說新城公主是出了名的美人,大苑給我們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我們以往還從來沒討過這麼多好處呢!不如……就給他們做個人情吧!我們在這裡其實很危險啊,多留一天就多了許多變故,萬一定遠軍真的馳援……王爺!不如答應了現在的條件,我們快走吧!」 蕭圖南坐起來道:「危險?」他露出譏諷的表情,「就是因為危險,我才必須留下來。」 他見烏野不解地望著他,又道:「沖出定遠戰營的時候,我們每個弟兄都抱著必死的決心,那時候我們的西瞻人個個是餓極了的猛虎,大苑這些羊羔看了就怕了。現在你再看,每個人肚裡滿滿的是酒肉,腰裡滿滿的是金銀,老虎吃飽了也不會去獵食,何況這些老虎身上還鎖了金鏈子!如果再打仗,我們的西瞻士兵還會拼命嗎?」 他嘲諷的笑意更深,「大苑皇帝以為我胸有成竹,所以在這晉陽待著不動,趾高氣揚地等他納貢,其實——我已經不敢打了,這樣的兵我不敢帶了。烏野,我們現在回去,還過得了呼林關嗎?你以為打仗的時候危險,其實現在才是生死存亡的時候。」 他又半躺下來,靠在湘妃椅上,仍然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前方四關有一個比得上她十分之一的將領,我們就必死無疑!大苑的皇帝有一點兒骨氣,我們就必死無疑!如果現在逃回去,到了呼林關她絕不會放過我們,那我們——更會死無葬身之地!」 烏野大驚,顫聲道:「王爺……」 蕭圖南看著他刷白的臉,又輕輕地笑了。蕭圖南在冰盤中提起一串紫晶般的葡萄遞給他,道:「嘗嘗看,滋味真不錯!這是從我們家鄉運來的,一顆壞的也沒有。當初晉陽城守運這些水果一定花了不少錢!」 蕭圖南手指劃過雕刻著精緻花紋的冰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好像對這冰做的山川日月、繁花美人無比感興趣,道:「冰做了盤子也罷了,還刻了這麼多好看的花,真是有工夫呢!」他收回手指,看著水珠滴下來,笑意更深,道,「還不是一下就化掉了!」 烏野哪裡吃得下,咬牙道:「王爺!那請你帶著賽師傅先回去吧,你一個人回去也容易,賽師傅武藝那麼好,一定能保你周全!」 蕭圖南道:「烏野,你從小就跟在我身邊,一直是我的貼身近衛,我知道你的忠誠!可是我一定要留下,要讓大苑的皇帝用載滿金銀的車送我們過定遠軍戰營,送我們過呼林關,這是西瞻弟兄們能活著回去的唯一出路。我若走了,你們就死定了!」 烏野道:「王爺!我們怎麼比得上你性命的尊貴,這也太過冒險了!烏野請你先離開,我願意冒充王爺留下來和大苑人和談。我一定像你一樣談笑自若,不給你丟臉!不給那些糧食絕不鬆口!」 蕭圖南輕笑道:「不行,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盡一切努力爭取,我的命運不能交到別人手裡。你不必勸了,回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切不可讓弟兄們看到你的緊張。」 烏野無奈只得遵命退下,他一時無法控制情緒,只好裝作飲醉,避開和其他將領見面與應酬。 蕭圖南待他走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斂去。他的手指順著冰盤雕刻的花紋遊弋,想像著自己正撫摸著黑色火焰般的長髮。 「我用命在賭你呢,你知道嗎?」 六、和親 景帝煩躁地拿起一份奏章,只看了兩眼就扔了出去,問:「還沒走?」姚有德小心翼翼地把奏章撿起來道:「是,充容娘娘還跪在門外。」 景帝霍然站起道:「姚有德,擺駕弘文殿。」姚有德應了一聲「是」,吩咐小太監準備肩輦去了。他來到門外,蹲下來低聲對王充容說:「娘娘,您回吧!萬歲爺也有難處,實在是西瞻人逼得太緊。老奴打心底裡也心疼十七公主,可是這事您和奴才都沒有說話的份兒啊!萬歲爺現在心裡愧疚,還躲著您,要是惹急了他,怎麼樣可就不好說了。」 王充容臉色灰敗,只是搖了搖頭。姚有德無奈,回到屋內把景帝攙扶到肩輦上,向弘文殿方向而去。王充容一言不發站起來,跟著他們走,一直到了禁門才停下。弘文殿是朝臣議事的地方,出了禁門就不是後宮範圍,她不能跟著了。於是她安安靜靜地重新跪下,等著景帝回來。景帝到了弘文殿也沒心思看奏章,只在長椅上胡亂睡了一覺,第二天直接上早朝去了。 早朝也讓他很煩躁,那個公王敢仗著自己是先朝老臣,有過那麼十幾次戰功,受過那麼幾十次戰傷,居然言辭如此激烈,就差出言不遜了。 景帝看著他白花花的鬍子氣得抖個不停,煩得不停地想,這老傢伙怎麼就不一口氣上不來憋死!說得輕巧,他要帶兵,他死而無怨。他死就死了,可是惹惱了西瞻人怎麼辦?一下打到京都難道讓朕陪你個老東西一起死嗎? 有他牽頭,又有幾個朝臣大著膽子出來嘮叨,大義公主的和親也叫他們拿出來說個不停。其實沒有人是在關心這個女孩的命運,他們討論的只是朝廷的臉面。內容無非就是公主新寡,於禮不合之類。難道換成皇后嫡女新城公主,大苑就很有臉面了嗎? 西瞻人死心眼,以前朝中是有過大義公主既有文武濟世之才又有傾國傾城之貌的傳言,他們這些粗人就連女子的貞潔也不計較了。若換上大苑的貴族,那是肯定不會要的。真要換新城公主他還有些捨不得呢!景帝心中甚至暗暗慶倖周遠征死了,要不然可真沒法開口把嫁出去的女兒要回來再嫁。 至於王充容,那更不用理她了。昨晚德妃說的一句話好,「大義公主好像還不到二十歲吧?臣妾記不清,反正差不多那麼大吧!充容妹妹即便不願意為國分憂,也該為女兒的將來想一想,這麼年輕的姑娘家,不再嫁,難道想讓她守一輩子寡嗎?振業王可是嫡子,是大義公主高攀了人家!」對!一會兒就這麼勸勸她。 朝中那幾個還在嘮叨,景帝在龍椅上神遊天外,由著下面人打嘴仗。他看著時辰不早,把手一揮,「此事明日再議!」就退朝回宮了。 他一進禁門,就見王充容仍然跪在門內等著他,姿勢都和昨晚一樣。景帝躊躇一下,吩咐道:「去德馨宮!」王充容默默站起,還是跟著他走,只是步履明顯有些踉蹌。 他們剛走進御花園,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陛下又去德馨宮!怎麼不去我群芳殿歇歇!」聲音清脆好聽,只是語氣尖厲。景帝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楊淑妃,他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在家裡嬌慣壞了,這樣明著就爭寵,也不怕德妃記恨!然而越是這樣,他越想護著她點兒。於是他道:「今天有些國事要找德妃商量,你先回去,明晚朕就去看你!」 楊淑妃來到景帝面前,她已經從少女的清麗過渡成少婦的嬌媚,看上去更加動人。她攀住景帝的手臂,嬌聲道:「陛下,我很想你,就坐一會兒吧!」 景帝猶豫著看了後面跟著的王充容一眼,他擔心自己說不服王充容,德妃司徒慧會講道理,有她幫腔就沒問題了,這事楊淑妃可幹不了。他正要搖頭,楊淑妃已經順著他的目光看到王充容了,她頓時變了臉色,「你跟著幹什麼!來人,把她趕走!」 「愛妃!」景帝阻止她,回頭對王充容道,「充容!朕知道你的心思,但是朕不僅是甯澈的父親,更是一國之君,朕不能不為國家考慮。西瞻大軍壓境,如果不和,將有多少生靈塗炭,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朕要捨不得這一個女兒,就不知有多少大苑百姓會失去他們的子女,唉!」 他覺得自己說得很好,先陶醉了一會兒,才又道:「不過甯澈為國和親,朕也不會虧待你,朕晉你為賢妃,姚有德通知禮部吧。賢妃,你日後行事莫忘了這個『賢』字啊!」 楊淑妃頓時把眼睛豎起來了,道:「陛下,她嫁個女兒就封賢妃?你要封——她現在是充容,封個充媛還不夠嗎?最多封個昭儀,怎麼能當有品級的妃子呢?貴德淑賢,以後我要和這樣的人並稱?!」 景帝道:「愛妃,現在沒有貴妃,除了德妃,宮中你最大,要有容人之量啊!」 王賢妃含淚搖頭,「皇上,臣妾不想當賢妃,只求皇上不要讓青瞳遠嫁。皇上,臣妾不是為自己的女兒,也是為大苑的江山社稷著想。西瞻人狼子野心,若是退讓,更易傷人!」 景帝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深宮婦人,你怎麼和那些朝臣一般論調!聽了就讓人心煩,寧澈一直由你教導,也是不謹行守禮,沒有皇家風範。」 楊淑妃道:「陛下,你別心煩,朝臣哪個敢亂說話,我叫爹爹想辦法讓他們閉嘴。」 景帝有些不悅,這不是說左丞相比皇帝還有辦法嗎?他轉頭瞪了她一眼,楊淑妃正全神貫注地看著他,一見他不高興就驚愕地低頭看自己,卻沒有發覺一點兒不妥。景帝心中軟了,她一向口無遮攔,在後宮中遍樹強敵,自己要是不護著她點兒,只怕她的小命也要被人暗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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