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秋水謠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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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雪園的偏僻與飛鳳宮的刻意被疏離有著異曲同工的冷。遠離殿閣重樓的小院孤零零地躲在一大片高大梨樹的後面,此時,梨花盡謝,芳菲已去,只有茂密的綠葉緊緊攀附著枝丫,為秋雪園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仿佛,這四季裡,只有薔薇露,荷葉雨,菊花霜冷香庭戶。梅梢月斜孤樹影,簾幕煙寒弄偏翩舞。 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煽扇動著薄如雲紗的翅膀,撲棱棱地停在一朵含著一顆晶瑩露水的六月雪上,俏生生地搖搖欲墜。秋水看得童心大起,躡手躡腳地向前行了兩步,張開雙手,攏了細長的縐紗水袖,向前一撲,蝴蝶卻仿佛是通了靈了一般,在被抓的一刹那騰空飛了出去。卻又壞壞地不飛遠,撲騰了兩下翅膀,又調皮地停在了相隔不遠的另一朵花蕊上。 秋水玩得起性興起,腳下一緊,提步追了上去,一撲兩撲之下,身子和著蝴蝶的展翅如花般旋轉了開來,一舉手、,一投足間,輕盈地踩著舞步,甩著水袖,「咯咯」地笑得開懷。 遠遠地,一個亦是一身白袍的俊逸男子,也被這銀鈴聲驚起,手掌撥開梨樹纏滿綠葉的枝丫,眼睛頓時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這個隨風旋轉的花間仙子,她的眉眼嘴角都是甜美明亮的笑意,仿佛在一顰一笑間,照亮了整個世界的風景。看她雖是素顏,不施脂粉,卻如一個落入凡間的精靈,讓天地萬物在刹那間失色。這樣的女子,若是重施豔妝,新塗脂粉,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中又該是怎樣的豔冠群芳啊! 「鳳髻盤空,嫋娜腰肢溫更柔。輕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流。 謾催鼉鼓品梁州,鷓鴣飛起春羅袖。錦纏頭,劉郎錯認風前柳。」白袍男子看得癡了,眼睛迷離了起來,忍不住低低地吟誦了起來,忘記了自己正隱在樹的後面,偷偷地看仙子翩翩而舞。 「誰?」秋水隱隱地聽到有男子低啞的聲音,心裡喊一聲糟糕,不由一慌,腳下的舞步頓時便踩了錯處,一時重心不一穩,身子一晃,徑直往斜裡倒去。 「呀……小心!」俊逸男子口中一聲驚呼,顧不得藏身,手中的白紙摺扇倏地一收,胸口一提氣,身子便如驚鴻般掠了出來。 秋水雲絮般輕盈的身子穩穩落入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裡。男子只覺得鼻尖一陣甜膩,氤氳的女子體香似有似無地便往他眼角、鼻尖、嘴巴裡鑽,心神頓時蕩漾了起來,無數異樣的思緒從心底嫋嫋地鑽出來,只覺得懷中那個軟玉溫香的佳人,怎麼也看不夠,抱不夠,眼神不禁越加灼灼了起來。 秋水微微睜開受驚而緊閉的眼,抬頭正對上一張棱角分明的男子的臉。男子約二十五、六歲,周身散發著成熟男子的氣息,也不束冠,披肩的長髮用一根銀絲帶系了,配著白色嵌金絲菱淩花紋的長袍,腰間纏著翠綠攢花長穗如意絲絛,更顯得俊逸出塵,如謫仙下凡了。 「可以放開我了嗎?」秋水面上緋紅,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适才受驚的心情,暗暗告誡自己趕緊想辦法開溜。 「唐突佳人了。」來人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似極不情願地將秋水放下,旋即溫柔地問,「姑娘芳名?」 「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秋水朗朗誦出詩句,將自己的姓嵌了進去,沖他狡狤黠一笑,露出好看的白色貝齒,「閨名不可隨意與君說,姓便在詩裡頭,自己憑本事猜吧。」 「好個伶俐的丫頭!」男子聽得有趣,右手摺扇一敲左手手背,細細地思量了起來,卻又理不出頭緒,嘴角淡出一抹微笑,興致卻越發的濃了起來。 「姑娘适才驚問是誰,?如今我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就不再問問你的救命恩人我是誰?」男子說著,手中的青陽紙摺扇一揮,露出灑金扇面上氣勢磅礴的雪景寒林圖。 「那麼,你是誰?」秋水無奈地問,心裡卻巴不得此人立刻消失,永遠不知道這個救命恩人是誰的才好呢! 「是……」男子本想說了,卻見秋水一副輕皺眉角不自知的可愛表情,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眼珠一轉,含著笑意說,「你也來猜。」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蟑裡,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秋水一驚,聽出詞寫得極好,卻是以前從未聽過的,不由癡了。細細一品,只覺得結尾雖是蒼涼悲壯,慷慨生哀,但那股子綿長的英雄氣概卻也非常人所有。再一咀嚼,卻見文字行雲流水,手法像極了一人,再抬眼一瞧眼前人,只見他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手中的摺扇揮得極為瀟灑。秋水細一看扇面上的雪景寒林圖,心中終有了七、八分的了然。 第三章 不寄雲間一紙書 「邱莫言。你是邱莫言。」秋水怔了怔,柳葉彎眉毛往上一挑,想不到自己隨便來個「離宮出走」,竟也能邂逅錦繡王朝的第一才子。 據說邱莫言一歲已能言,兩歲識千字,三歲誦詩書,十歲已是才名冠絕京華,世家子弟已無人能出其右。人道他工詩文,善行草,精山水,又因其面如冠玉,神情豐朗,極受帝都少女的愛慕,素有「爛嚼紅茸,笑向邱郎唾」之譽,每出門,皆有十八少女擲果盈車,時人號之「三絕公子無雙客」。 張子嶺曾有詩贊曰:莫言三杯草聖傳,皎如玉樹臨風前,天子呼來不上船,揮毫落筆如雲煙。 「哦?」邱莫言似是吃了一驚,怔怔地說,「為何會這樣猜?」 「你所吟之詞,坊間並未流傳,筆法意境,皆與你往日所作做相似,想是近日新做。手中摺扇,扇面所繪雪景寒林圖,群峰屏立,古木結林,蕭寺掩映,板橋寒泉,此種不拘於刻形著物的風格,不正是三絕公子無雙客的筆法嗎?」 「原來如此。」邱莫言將手中的摺扇揮開,細細地一品,果真如是,不由苦笑。 「時辰不早了。小女子也改該告辭了,若遲了,就該被責駡了。」天漸放明,秋水見不便再留,忙辭過邱莫言。 「你是哪個宮的?」邱莫言 只覺得心裡縈繞了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處說起。只覺得眼前女子素顏清嘉,見解獨特,不似平日圍繞在身邊的庸脂俗粉可比。還有些許話兒未曾說盡,又如何肯放。 「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他日再見,說不定遙遙無期。公子何必問我是哪個宮的?」早聽過邱莫言的才名,秋水曾自恨身在閨閣,無顏相見,今天得償所願,卻已身不由己,不能把酒言歡。自己身份微妙,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有一日被有心之人傳了出去,兩個人俱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姑娘不說,我難道不會自己查嗎?」 「哦?」秋水挑了挑眉,「我們不如來打賭。」 「怎麼賭?」 「我出一對,你若對上,我許你一個問題。若對不上,抱歉,今日不許跟了我去!」 秋水算定了他的自負,巧笑倩兮地迎風而立,嘴角含笑,美目顧盼流光,看得邱莫言一陣心神蕩漾,手中摺扇定定地靠在胸前,一時竟忘了搖,只覺得魂都要飛了出去,心頭有說不出的舒服。 「請說——」邱莫言定了定神,摺扇一揮,瀟灑地做了個請字的姿勢。(此人為什麼在宮中?是不是前文要交代一下?) 「聽好了。」秋水眼睛一亮,烏黑的眼珠一轉,略一沉吟,緩緩出了一對,「一歲二春雙八月,人間兩度春秋。」 邱莫言聽得大驚,詫異道:「好你個刁鑽的丫頭!」 原來,此聯乃上古絕對,記在《聯林珍奇》中,代代相傳了下來,上聯精巧,巧在這年恰逢閏八月,偏得正月和十二月裡,又各占了兩個立春節令,真真的天下無雙。 邱莫言聞得秋水此對,已知她存了心難為自己,偏又佩服她小小年紀,博聞學強識記,更不想在佳人面前失了第一才子的銳氣,當下轉頭背著雙手,邊踱邊低語,卻終是苦思不得其所。 「卻又怨不得你。」秋水見他想得苦惱,心中不免一軟,開解道,「這聯本是絕對,只是你今日不可跟了我去便罷。」 邱莫言見她說得溫婉可愛,心頭一軟,百轉千回,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秋水一笑,福了一福,神清氣爽地跑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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