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世皇妃 | 上頁 下頁
一六五


  看他誠懇的目光,我只覺得好笑,為何世人總喜歡為自己曾經做錯過的事找藉口呢,為何不能敢作敢當?

  「可能你真的不知情,但是你最終還是選擇了裝傻,因為這是一個好機會。既能有把握打贏這場仗,亦能載入史冊成為一位明君。連曦就是連曦,我從沒小瞧過你。」

  聽罷,他也笑了,笑得悽楚,「你少說了一點,還能換回連思。」

  「對,我漏了這一點。如果打這場仗,祈佑的手中有你的妹妹,你定然會顧慮再三而下不了決心。現在好了,你名正言順地找到了祈佑的一個弱點,但是這個弱點是辰妃啊,你大哥的妃子,若你就這樣將我帶去戰場做人質,天下人將如何看你啊。所以,這次蘇嬤嬤真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助你找到一個非常好的藉口。」

  他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揚起修長的指,勾起我頸邊散落的一縷青絲,凝望許久。

  見他不語,便繼續道:「連曦,納蘭祈佑既然能送我到昱國,就不會受你威脅的。」

  「這場戰爭很公平,他的手中有連思,我的手中有你。或許……這次我會帶你去戰場,讓你看看,馥雅公主在納蘭祈佑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分量。江山重要,還是你重要。」他的指尖撫摸著我的發,聲音異常平靜。

  「我可以替他回答,是江山。」

  「不,你代替不了他。」手指一松,一縷青絲重回我的胸前,他含著笑起身,「馥雅,這場戰鬥不止是在考驗納蘭祈佑,也在考驗我。結果是什麼,誰也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他笑著轉身,離開了天牢,留給我的是一個蒼涼的背影。

  幽草輕笑一聲,緩緩吐出一句,「原來,冷酷無情的他,也會被情左右。」

  不解地看著她,「情?」

  「你看不出來嗎,他也在權力與愛情的邊緣徘徊著。」幽草別有深意地笑了,那笑,讓我心驚。

  半個月後,我被關押在囚車裡隨著昱國大軍聲勢浩蕩,車馬長行肅然有序地前行。天空中飄著小雪,冷風洋洋灑灑地將其卷起拍打在眾人身上。我蜷縮在囚車內,那漫天的雪花與北風讓我的身子已漸入麻木,雙手抱膝,望著紛鋪在地的飛霜傲雪被無數的馬蹄踏過,車輪碾過。

  這場仗終於開始了,過不了多久將會是一個結束。

  連曦騎坐在矯健的棕紅千里馬上,整個身影被白白的霧色籠罩著,這場仗他有多大的把握呢,祈佑是否能運籌帷幄,睿智地拿下這場仗?回想起臨行前,連曦在天闕門那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告慰三軍,洪亮的嗓音如長刃破雪使三軍肅然振奮,口中直呼「不拿下亓國勢不歸師」。

  那是千萬名戰士的心聲,也是天下百姓的心聲,如今他們只求一仗定勝負,不論是拋頭顱灑熱血也要換得天下的安定。

  祈佑那邊的情況我不知道,但是昱國勢在必行,不拿下亓國決不甘休。

  亓國強盛的兵力是天下盛名的,但是兵再多,始終要糧草,如今他們的糧草是否準備充足,是否足夠打完這場仗呢?

  經過幾日的路途,三軍駐紮邊防,與祈殞駐紮在邊防的軍隊會合。邊防荒原漫漫無際,連續數日不停的大雪終於停滯,層層白雲直破雲霄,四處的荒涼因大軍的到來得到了些許生機。

  一名侍衛打開了囚車,將雙手雙腳已被鐵鍊銬住的我請下了車,一步步地踩著雪花,走上了邊防的城牆之上,皚皚白雪將其籠罩得猶如一座冰城。在踏上城樓頂端的那一刻,我看見祈殞正對一個身材嬌小面目清秀的小兵怒目而視,一聲聲淩厲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來,卻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頭一回見到祈殞如此生氣,不禁有些奇怪,溫雅如他,何人竟如此厲害能引得他發怒。

  隨著越走越近,聽到的聲音也愈發得清晰。

  「和你說過多少遍,少與那群蠻子廝混在一起,你怎麼就是聽不進去,那群都是五大三粗之人……」祈殞從開始到現在就一直喋喋不休地朝他吼著,而他的頭也愈垂愈低,顯得可憐兮兮。

  祈殞見他不說話,緊蹙著眉頭繼續朝他吼道:「你聽清楚我說的話沒!」

  「我與他們廝混你會在乎嗎?」聲音很低脆,帶著絲絲哽咽。見祈殞沉默很久都不說話,他竟哭出了聲,這一哭不僅讓我奇怪,更讓祈殞那怒氣騰騰的臉色軟化下來,輕聲安慰道:「別哭了。」

  不想,他卻哭得更厲害了。

  祈殞手足無措地望著他,又朝他吼了一句,「別哭了,我叫你別哭了。」

  音方罷,正哭得傷心的他立刻止住了哭聲,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祈殞,而祈殞在此時發現了我,目光突然有些淩亂尷尬,迅即恢復了以往的儒雅,「辰妃。」

  我淡淡勾起一笑,目光徘徊在他們身上,最後深鎖在那個淚眼蒙矓的孩子身上,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了然一笑,「她還小,別太凶。」

  正當祈殞失神之時,我已經隨著侍衛越過了他們,那個孩子分明就是個小姑娘,怕是祈殞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吧。看得出來,祈殞似乎喜歡上了這個姑娘,否則也不會如此在意她是否與其他將士廝混在一起了,但是他自己好像還未發現那份情愫正悄悄地蔓延著。

  有時候我真是羡慕他們,可以沒有負擔地相互喜歡,將那份感情悄悄蔓延下去。可是我不同,我的愛情早已經被埋葬,隨著祈佑一同埋葬。記得在天牢中幽草曾問過我,若是連曦肯為我放棄這大好江山,與我遠居他方,隨我過我一直所追求的日子,我可會願意與他攜手共同隱居他方呢?

  我並不否認,那一刻是我此生最嚮往的日子,能有人伴我如此終老我餘願足矣。但是,連曦不可能放棄大好江山不說,我還是他的嫂子,我還是祈佑的妃子……更重要的是,我的心早已埋葬在最深處,再也無力去接受任何人了。

  邁進城牆上被鐵錘鑿出的黃土砌成的……勉強稱得上個屋子吧,案前的燈火搖曳生光。看連曦低頭凝望著手中的布兵圖,側臉被赤光照射得忽明忽暗,我的心沒來由地猛跳一下,有些心緒不寧。

  那名侍衛找來一把殘破的椅子讓我坐下,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望了眼依舊低著頭沒有看我一眼的連曦。見他當我不存在,便坐下了。拷著雙手雙腳的我坐在離他不遠之處,他就當我是一個透明人,直到幾位將領身披戰甲進來後連曦才抬頭,面無表情地說道:「亓軍那方的戰況如何?」

  幾位將領正欲開口,卻略帶戒備地望著我,神色中還有鄙夷。而連曦依舊當我不存在,目光淩厲地盯著他們,「都啞巴了?亓軍現況如何?」

  「回皇上,此次亓國的皇帝御駕親征,陪伴其左右的有蘇景宏、展慕天兩位大將,他們兩人的關係似乎並不如傳言那般勢如水火,反倒……」一位將軍見皇上詢問,立刻答道。

  「朕派你們安插人在他們身邊就是為了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現在他們竟然並肩與納蘭祈佑作戰!你們竟連這點事也辦不好,如何統率大軍為朕出征?」連曦聲音突然一陣起伏,帶著隱隱的怒氣。

  在場的幾位將士一顫,「皇上恕罪,原本是挑撥成功了,可是,可是,後來不知怎的,他們竟然擯棄前嫌……」

  「夠了,朕不想再討論這些。如今,我們必須摸透他們的兵力,糧草,具體位置,想辦法攻克他們。」連曦揮了揮手,眾將士皆圍上前一同觀望那張牛皮紙地形圖,你一言他一語地暢談著如何進攻防守,頭頭是道。

  連曦,他根本不怕我聽到他們商議的軍情,如今的我已是階下囚,就算得知了秘密軍情那又能如何呢?

  我如隱形人一般呆呆地坐在椅上,對於屋內的嘈雜之聲置若罔聞,目光深深地瞥著外邊的白雪之景。那片片荒原雪如此淨白透明,此刻的祈佑離我有三裡?三十裡?三百里?即使再近也是咫尺天涯,兩兩相望而已罷。

  連曦要帶我來看看,祈佑的心是在乎江山多一些還是在乎我多一些,或許我的心中也有個期待,想知道自己在祈佑心中到底是個什麼位置。卻又害怕去面對,若是我重要,那我便成了亡亓的罪魁禍首,若是江山重要,我的心是否會疼呢?

  冬日很快便進入夜幕之時,幾名侍衛捧著炭火盆進來,冰冷的屋子內稍微有了些溫度,而我的身子早已被冬日之寒凍得渾身僵硬。那絲絲的溫度並沒有緩和我全身的冰涼,我幾度快堅持不下而昏昏欲睡,是眾將士那粗獷的聲音讓我的意識稍稍有些恢復。

  身體上的寒冷與麻木再也支撐不住,我的眼皮開始沉沉地合上,恍惚間有一絲溫暖傳遍了我的身子,就像夏日裡得到一碗涼水,冬日裡得到一根火柴。用盡全力撐開眼皮,一張冰冷的臉放大在我面前,而我整個人被一床被褥緊緊包裹著。

  想開口說話,無奈,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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