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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祈佑淡淡地笑了笑,「連思,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對你的習慣,早已戒掉。你現在存在的目的是為了這一場戰爭,依連曦的行事作風來看,馥雅必定會成為他強有力的利用工具。而你,卻會是我牽制連曦的工具。」

  聽著祈佑口中那無情的話語,她的頭一陣暈眩,重心一個不穩,最後摔在地上。也許,夢早該醒了,納蘭祈佑的眼中永遠只有馥雅一個人,只有她一個。

  韓太后望著連思,眼睛睜得大大的,最後哈哈大笑出聲,「活該,都活該。」

  祈佑沒有留戀地揮了揮衣袍,邁著穩重的步伐離開這陰冷的大牢,他的目光已經沒有當初屬於帝王的那份陰鷙淩厲,取而代之的只是多年磨礪出來的冷靜與滄桑。

  他早就已經累了,多年來沉浸在這權力的爭奪中,利用了無數的人,手上染了太多太多的鮮血,他真的很累了。其實早在馥雅被蘇景宏逼去昱國後他就知道,在這場戰爭中註定要輸。他們只想到讓馥雅去求連曦,卻沒想到連曦會反過來利用馥雅威脅亓國嗎?

  果然,半個月前收到馥雅的書信,她說,連曦已經同意與自己來一場帝王之間的戰爭。先是欣喜於她到如今還活得好好的,隨後便想到馥雅的危險,連曦是何等人,他會放棄利用馥雅這個大好機會嗎?

  他相信,在這場戰爭之上,定然能見到馥雅的身影。到那時,連曦可會用馥雅與連思交換?

  昱國

  連曦一人獨自站在書房內,昏暗的書房內只燃了一支蠟燭,明晃晃地耀著他的雙眼,單手緊握成拳,一口怒氣憤然沖上心頭,將桌案上的書籍全數掃至地面。

  初雪在蘇嬤嬤的陪伴下才進入書房便見此情景,嚇壞了,「二叔……」

  連曦轉身,望了眼初雪,最後將淩厲的目光直射向蘇嬤嬤,她被這眼神嚇得心裡咯噔一跳。

  「說吧。」

  蘇嬤嬤望著此刻極為危險的皇上,用力平復幾乎要跳出口的心,「奴才……不知道說什麼。」

  連曦的嘴角邊流露出一抹嗜血的弧度,「初雪,你說,今日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去了皇后那兒?」

  初雪頭一回見這樣冷酷的二叔,不禁有些後怕,輕輕挪動了步伐,「皇后娘娘硬拉著我去她那兒,初雪本不想去,後來蘇嬤嬤一個勁兒地讓我去……初雪在皇后那兒吃了一塊很香很甜的芙蓉糕,後來就睡下了……」

  連曦的拳,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案,在此刻異常冷寂的禦書房格外陰森,良久他才吐出一句,「初雪,你先出去,二叔有話與蘇嬤嬤說。」

  她的眼珠在蘇嬤嬤與二叔的身上轉了一圈才離去。

  初雪才離去,蘇嬤嬤雙腿一軟便跪下了,「皇上饒命,一切,一切都是皇后娘娘讓奴才這麼做的。皇后對奴才說,只有這樣做,昱國才會有完全勝利的把握,否則亓國與昱國這場戰爭將會非常慘烈。」

  連曦背對著蘇嬤嬤不言不語,依舊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案,冷漠僵硬的背影猶如一座冰雕,紋絲不動。這樣的皇上著實讓蘇嬤嬤渾身打戰,冷汗已經由額頭上滑落,但聞皇上冷道:「繼續說。」

  戰戰兢兢地伏在地上,蘇嬤嬤開始老實交代,「娘娘知道皇上您最近故意讓禦書房的守衛表面看上去異常鬆懈,其實暗地裡埋伏了許多隱秘的禁衛。她知道是您在故意試探辰妃娘娘的心是向著亓國還是昱國,她就順水推舟演出了這樣一幕。」

  「是嗎?她明知道朕在暗地裡埋伏了禁衛,她還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導演這樣一出可笑的戲?」他一陣嗤鼻之笑。

  「娘娘說,皇上會理解她的良苦用心的。」蘇嬤嬤將皇后當初交代給自己的原話一五一十地說著,安排這場陷害的戲碼之時,皇后就有說過,若皇上問起便老實交代,定然能逃過一劫。

  連曦的雙拳緊緊握著,青筋暴起,臉色冷得嚇人,強忍著怒火,平靜地道:「你可以出去了。」

  「謝皇上開恩。」得到皇上的應允,她仿佛大難逃生,連忙叩首謝恩便匆匆離去。皇后娘娘果然說中了,皇上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看來皇后還是挺瞭解皇上的。她就是不明白了,為何皇后能料定皇上不會怪罪?這奴才陷害主子可是死罪啊,是什麼原因讓皇上竟然能包容?更何況……皇上明知道辰妃是冤枉的,為何還要將錯就錯,將辰妃打入天牢?

  禦書房內的連曦彎下身子,拾起地上那一卷行軍作戰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辰妃,原諒我的自私,我的妹妹還在納蘭祈佑手中,只有你,才能保住連思。」

  雖然這個妹妹因為愛情背叛了他,但是,親兄妹畢竟是親兄妹,血濃於水。他也不能再失去親人了,這個世上除了初雪,便只剩下連思。他已經孤單了二十多年,雖然已經習慣了孤獨,但是,也怕了孤獨。

  第六章 十年蹤跡心

  幽草被關在隔壁一間牢房內,自我被禁衛送進來那一刻她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她一直在笑,但是眸中卻有著悲涼與滄桑。我沒有看她,只是抱著腿,倚靠在陰濕的天牢牆角,仰頭望著氣窗口那一輪明月如霜傾灑在我的臉上,照亮了陰暗的天牢。

  良久,冷寂的大牢中傳來她的聲音,「你真是個可憐之人,不論走到哪兒都有人要陷害你。」語氣中頗有看好戲的意味,隨之也淡淡地笑出了聲。

  「你怎知我是被陷害進來的?」收回目光,終於將視線投放在她身上。原本清麗的臉蛋上有幾道傷痕,似乎經過拷打,難道她在牢中受了刑?

  幽草臉色一變,憤怒地瞪著我,「收起你那憐憫的目光,我最恨的就是你那份善良,我最恨了……」她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從見你開始,你就一直是這樣,遇到任何事你都在包容,用你的善良去包容,就算你恨一個人也僅是那瞬間。公主就是公主,永遠不知道愁為何物,恨為何物。你說,像你這樣一個女子能進這樣肮髒的天牢,除了被人陷害還能有什麼原因呢?」

  我黯然一笑,「你真瞭解我。」

  她的情緒漸漸平復,全身癱軟地靠在冰涼的鐵欄之上,目光深深而又長遠,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事。須臾,她似乎想透了什麼,虛弱蒼白地露出一笑,「當初我選擇忠於你,又何嘗不是因你的善良呢。當年的靈皇后命我在你的膳食中下毒,穆太后命我挑撥你與皇上的關係,蘭嬪命我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她們都許諾我,只要幫了她們便讓皇上納了我,可是我拒絕了。現在想想當時我怎會如此傻,明明那樣深愛著皇上,明明如此想成為他的女人,卻放棄了這大好機會。」

  靜靜地聽著她的一字一語緩緩飄進耳中,再聽起這些我已經很平靜了,往事皆空,物是人非,計較那些又能如何。

  她的淚水溢滿眼眶,蒙上一層水汽,最終滴落在臉頰,「曾經的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一個可貴的氣質,那便是與世無爭的善良,尤其是皇上密謀篡位,你在聽雨閣那兩年。你陪皇上對弈,品天下,聊兵法,那時候我便知道,你與皇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皇上看你的眼神也由最初的迷戀轉化為愛。後來我才懂得,原來愛情也是可以默默付出的……我真正斷了對皇上的念想。馥雅公主更是我最敬佩的一個女子,她聰慧,她善良,她脫俗。可是,你害死了皇上!你害死了皇上!」她喃喃念叨著,拳頭不斷地敲打著鐵欄,她的手已經被鮮血染紅。

  恍惚間我瘋狂地笑了起來,帶著淚水一同傾灑,「幽草你錯了,我從來不曾善良。這幾年我身處亓國,你知道我的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嗎?我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都忘記了……」

  「因為他們都該死,所以你的手上才染了血。」幽草一針見血地回答,讓我的笑聲戛然而止,怔怔地望著她我沉默了許久許久,直到一聲,「皇上駕到——」我才回神。

  望著連曦那陰鬱的目光與冷寂的臉色,我提起衣袖將臉上的淚痕抹了去,看他一步一步地進入牢房中,我的心情出奇地平靜,「皇上駕臨這樣肮髒的天牢,不怕失了身份?」

  他站在高處俯視著我,我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的瞳,他此次前來的目的我在方才冷靜數個時辰後已經慢慢理清,現在大概猜到了幾分。禦書房何等地方,竟會讓我那麼容易進入,肯定暗中埋伏了許多人。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在連曦的控制下,包括蘇嬤嬤的嫁禍。連曦是與蘇嬤嬤同謀演出這樣一場戲的吧,不然……他明知道我被陷害,為何還要送我進天牢?

  連曦終於開口了,「你沒話對我說?」

  我嗤鼻一笑,「瞧皇上說的,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他蹙眉,長長一聲歎息,蹲下身子與我平視,「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我故作不解,疑惑地問他。

  「我並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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