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秦始皇之繾綣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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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翌日早晨,夷簡起床到了韓非的門前,韓非習慣晚睡晚起,通常著書到半夜三更再上榻休息到隔天晌午。夷簡怕吵到他,只在門框上輕輕敲了兩下,說:「我要走了,去涇陽縣。」象徵性地道別完,夷簡轉身離開,剛到走廊盡頭,紫檀香木門就吱的一聲打開,韓非穿戴整齊地出來,說:「我遣下人送你去。」 「嗯,我正打算要租輛馬車,還有幾箱行李要拿。」跟韓非,夷簡從來就用不著刻意客氣。 「缺錢幣嗎?」韓非從袖口裡取出一隻繡袋,夷簡笑著擺手,「就是不缺這個,從韓國帶足夠來的,有時候一個人走路上,還擔心太多了,會不會有人心生歹念。好在秦國酷法嚴明,明目張膽的不多,看我,有些金飾是縫在衣襯裡的,呵呵……」 「要有防人之心!」 韓非輕笑,打量著她一身黑色的男裝,臉也曬黑了,早上的太陽光下,她的嘴唇還有些幹,有些脫皮,看著她,韓非不禁回想起她五六歲時的樣子……鄭氏四姐妹中,他最親近的是夷玉和夷簡,夷玉是他唯一深愛的女人,而夷簡,更多層面上,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他甚至想,在他這一生裡,應該有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兒或者兒子。 同一個早晨,嬴政在雍地的舊王殿裡醒來。 這一座老舊的王宮裡面囚禁了大秦國太后,她曾經和呂不韋一道統治著她兒子的江山,現在她人未老透心先衰,整日渾渾噩噩地坐在大殿裡度光陰。 偌大的雍地宮,遲暮之色,遲暮之人。 秋日淒淒,百卉具腓,嬴政站在長廊裡巨大的石柱前,下面是落差幾十米高的雍河水,此刻正泛起金色的波粼,不一會兒,宮裡的宦人掌事輕輕走過來,彎腰站到他身後,說:「大王,王叔伯侄們和長安君殿下到。」 嬴政點頭,道:「請他們都去殿裡坐。」 宦人掌事的頷首,立即下去恭請各主,嬴政對著金黃色的太陽光暈,略有些晃眼,幾千年來,天下人都知道,天是圓的,地是方的,有時候他也不禁常想,地若真是方的,那麼地的盡頭該是哪裡,天若真是圓的,那麼圓的另一邊是不是就應該將整個地都包圍在中央,這樣的推測總是讓他覺得筋疲力盡,又極不合理。就比如遙遠的太陽,早晨日初出於東方,蒼涼如水,日中至於頭頂,炎炎沸揚,那麼方地之上,太陽是該隨著時辰移動;當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太陽消失,那麼它又移動到了地上的哪一角呢?這些都是他迫切想習得的學識,然而卻找不出能夠解他答案的老師。 嬴政轉身走回內殿,叔伯侄們立即起身行禮,嬴政擺手,環視了一眼殿下的宗室親族,開口道:「都隨意坐吧,今日來的都是嬴氏子孫,又多是寡人的長輩,自從上次成人禮之後也一直未來看你們。王叔,又到秋天了,你最近身體如何?」 「無恙!」王叔子成站起身,「謝大王惦記,人上了年紀,總會有這些通疾。」 「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王叔要記得保暖。」 「子成謹記!」 「大王!」長安君成蛟突然跟著站起身,道,「臣弟有事稟報。」 「說吧!」 「大王!」成蛟從袖口裡取出一折絲帛質的奏章,「昨日半夜從咸陽傳書,秦國匠人鄭國被押,尚未用刑逼問,他已經供認自己的奸細身份,替大秦開鑿水渠,灌溉萬頃良田,不過一個『垮秦』的幌子。」 「大王!」另有叔伯立刻站起身,「秦國人之外,還有誰會真正地對咱們大秦忠心,他們一個個各懷鬼胎,妄圖用謀略擊垮大秦,謀害大王您!」這一次他們嬴氏貴族,是有備而來,鄭國計謀的揭發讓他們尋到機會。 「大王,外人不可信啊!先有燕太子姬丹,說什麼兩國永年交好,到秦國做質子,住進宮裡,可他逃了,現在據說還要聯合六國,一齊攻打咱們大秦。大儒淳于越,也不過整天授些仁者之術,叫大王對六國施仁。再看這個鄭國,大王是如此信任他,讓他替大秦挖建溝渠,注涇水入渭水,然而他卻從一開始就算計著大王。」 「大王,尉繚也是外人,也許今日他還算忠心,然而誰又知道他骨子裡是不是處處為魏國在大秦蟄伏,前不久就有嫪毐叛變,這不是大王的前車之鑒嗎!」 「即使呂不韋,他也是……」 「都住口!」 一聲低吼,所有人倏地沉默,嬴政的嘴角卻隱隱勾出一絲笑意,背叛,謀策,他已經厭煩了這些不忠,他們的下場,唯有死……而眼前的這些宗室貴族,亦是各有各的心事。嬴政的目光轉向成蛟——為了大秦幾百年的生存,他又有幾分真? 「成蛟,對這位鄭國,你有什麼話說?」這樣的變故,嬴政的內心比任何人都憤怒,失望,大秦千萬百姓的糧食,萬畝乾裂的農田顆粒無收,那是他的心病。 成蛟突然走到大殿最前方,在嬴政的面前跪拜,表情凝重,說:「王兄,這難道不是一個攻滅韓國的絕佳藉口嗎?讓我代王兄出兵,半年之內,我會讓韓第一個從七國版圖內消失,讓秦國的疆土,擴展至趙國的門前。」 滅韓—— 不知為何,嬴政突然想起夷簡,當然,他征服天下的進程不會因為一個夷簡而延緩,所以他微一點頭,對成蛟說:「韓國雖然國勢薄弱,但仍舊與齊、魏、趙三國交好,而且強弓勁弩皆從韓出,韓尚未到一觸即潰的局面!」 (六) 不為人預知的厄運總是會在不期然間發生。 當夷簡一路風塵地趕到涇陽縣,很驚訝沒有看到該有的壯觀場面,據說為了開鑿水渠,秦王徵用了十萬勞力聚集在涇水河畔,可是夷簡坐在馬車內沿著河岸行了數裡,竟一個人影也沒有,好不容易在經過一塊窪田時,看到幾個農民在耕地。 夷簡下車,站在田埂邊問:「請問你們知道修建水渠的鄭國嗎?」 農民們應聲抬頭,面面相覷,其中有一位中年的大叔突然反問:「你是什麼人?」 夷簡拱手回答:「我是他的兒子。」 這一說倒好,那個農民看她一眼後立即從田裡跑出來,光著汙濕濕的泥腳,一點也不拖遝,只不過瞬間的功夫,整條乾燥的黃土地上就留下一串大腳印,夷簡忍不住咧嘴輕笑,這人的反應實在搞笑。看她笑,田裡有位婦女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你趕快走吧!」 「為什麼,你們沒有人認識他嗎?」 婦女搖頭,不再理會她,其他的幾個人也低頭忙於自己手裡的農活,夷簡聳肩,無趣地走開,駕車的隨從笑說:「鄭大人是官府的官員,普通百姓應該是不認識的。」夷簡想想也是,回到車內,馬車繼續緩緩向村裡行駛。 道路的兩邊堆滿了泥土,有開渠挖溝的痕跡。 就在快到村口的時候,一隊身穿秦國侍衛軍衣的男人忽然從道路端頭包圍過來,而為首帶路的竟然是剛才跑走的中年農民,隨從一驚,急忙停車,對裡面的夷簡低聲叫道:「公子,前面來了十幾個秦國侍衛。」 「怎麼會有侍衛?」 夷簡掀開布簾,誰知,砰的一聲,一支長箭猛地擊向她乘坐的馬車邊棱,隨即一道大喝:「都下來!」 什麼也來不及想,夷簡一骨碌從馬車裡跳下地,坐在前面的駕車隨從也趕忙下車,兩個人一起站在眾秦侍衛的面前,看他們來勢洶洶,夷簡小心翼翼地問:「官大人,發生什麼事?我們只是一般的外鄉小民。」 「你就是鄭國的兒子?」有秦侍衛問話。 看他們的表情不太對,然而替秦國人修建水渠,對秦國人來說這總是善舉,何況剛才她是對眼前這個農民自稱是鄭國的兒子,所以猶豫許久她還是點了點頭。 剛才問話的秦侍衛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他的雙眼瞥及夷簡左耳上的血玉石,不由分說伸手欲想摘下,夷簡反應快,整個身體下意識後退一步,左手撫上耳朵,皺眉道:「這是很珍貴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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