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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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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兒。」正自發愣,四阿哥踱著步走進屋來,我下意識的想把那木盒放起來,可已經來不及。他注意到了我了動作,臉色未變,只是過來問道:「在看什麼?」 「隨便翻翻。」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非所問,他微皺眉頭,倏地抽過那木盒,一張邊角已經泛黃的畫整整齊齊的卷好,靜靜地躺在裡面。四阿哥拿出那畫卷,我撇過頭去,只聽見一旁唏唏簌簌的聲音。再轉過身來,那畫卷已經又回到盒子裡。四阿哥避了我的眼神,目光落在桌上,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般笑道:「來看看你的字有沒有長進?」我跟了過去,四阿哥看著那首《采薇》,臉色終於還是沉了下來,看了看我,眼中盡是疲憊無奈,一言不發的走出門去。 我自己愣了一會,過去收了那盒子。 轉眼間已是暮春時節,繁花盛開,亂了人的眼。 元壽跟在康熙身邊已近兩月,雖常有消息傳出來,我卻就此沒有再見過一面。四阿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也是多日未來。我難得的清閒下來,下午常常是在園子裡閒逛。 這日天氣正好,我叫人在疊翠亭擺了些果子,拿了本書一坐就是半日。直到夕陽灑下,才準備回去用晚飯。正要起身,卻見天申一路朝我跑來,後面小廝跟的滿頭大汗。我不禁笑說:「慢點,急火火的做什麼?」 「衡姨,」他在我面前站定,微微有些氣喘,我拉他坐下,他端過桌上茶杯使勁喝了一口說道:「我有些日子沒見你了。」 「元壽不在,你哪裡有時間來找我?這園子都不夠你跑的。」我遞過帕子讓他擦嘴,天申已經伸手抹了一下。我心中暗想,雖是一般年歲,天申和元壽真是兩般性格。 「四哥不在,阿瑪就只盯著我。他什麼時候回來?」天申靠在椅背上問道。 「我也不知,那要看皇上的意思了。」我搖頭說。 「唉!」天申煞有介事般歎道,「鬼知道我要多寫幾篇文章,我現在做夢都夢見四哥在幫我抄帖子。」 「我說元壽長進怎麼這麼快,原是你的功勞。」我哭笑不得。 「天申願助四哥,隨時候命。」他有模有樣的做了個揖。 我憋不住笑起來,天申已經起身怪聲道:「抄經去也!」想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因和元壽總是粘在一塊,和我竟比和那拉氏更熟慣些。我看他又是風風火火地跑走,不禁就想,若是四阿哥不是一開始便對元壽那許多期望,他現在又會是如何。這樣想來想去,心中居然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回到院子門口,遙遙望見一個瘦高的身影。我走近幾步,看清那竟是弘時。他翹首向院裡張望,眼中滿是期盼與焦急。我輕咳了一聲,他轉過頭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轉眼卻換上一副不屑的神情。我暗歎一口,扯了個笑臉:「三阿哥是來替李姐姐拿那琉璃瓶吧,也是她顧慮的多,那些奴才總是毛手毛腳。我這就找人給你送出來。」弘時微微一愣,看了看我身邊跟著的人,勉強答道:「有勞。」我轉身便要進屋,卻聽身後弘時小聲說道:「她就是不肯見我。」我回過頭,弘時竟連眼圈也紅了。他連我都求,大概這些日子沒少受煎熬。我心中閃過一絲不忍,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故意輕描淡寫的問道:「她是誰?誰有這麼大膽子?」弘時別過臉去,緊緊抿著嘴唇。少年人初嘗情滋味,總是這樣,過些日子也就淡了。我暗暗搖頭,走進院裡。 有心想問問小凡,無奈屋裡竟是找不到人,直到用晚飯時她才過來告罪。我細細打量她,笑容如常,只是脂粉也掩不住哭過的痕跡。罷了,我暗自搖頭,柔聲說道:「小凡,你歇著去吧,別站著立規矩了。」 「主子……」她抬起頭來,眼圈一紅。 「早晚會過去的,放心。」我沖她安慰一笑。小凡沒再說什麼,行了禮低頭而去。 既然無緣,那便早晚會過去,等他先淡忘了你,或是你終是放下了他。來日在愛人懷裡,想起來會有那麼一陣心酸惆悵,也就是了。 我算了算日子,未見四阿哥也快半月了。差人去打聽,說是爺今日回來的早,現在正在書房。我在心裡笑笑說,終究還是惦記他。 我端著茶進去,四阿哥正端坐桌前,瞅著一個摺子發愣。我輕手輕腳地過去,放下茶杯,他凝神看那摺子,只沖我擺了擺手。我沒動,站在他身邊探頭過去,原來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請安折,不由得奇怪。四阿哥微皺眉頭,眼角余光冷冷地瞥過來,我下意識地向後一退,他卻轉過臉來滿是驚訝。我端端福了福身子,伸手要拿那託盤,四阿哥握住我手,笑意漸漸浮上眼角,我半真半假笑道:「四爺是越來越嫌我礙眼了,見我日日愁雲慘霧,心裡堵得慌不是。」 四阿哥站起身來,將我擁入懷中,卻是半晌不語。我抬起頭來,他嘴邊浮起一絲苦笑,低聲道:「怕那礙眼的是我吧。今我來歸,雨雪霏霏。衡兒,你多久未展顏而笑,而我也沒什麼好給你。」我聽他如此說心中不禁一陣難過,輕歎一口嗔道:「那你就可以不理我?」四阿哥竟是一笑,摸了摸我的臉說:「照十年前,我不去找你,你可以和我硬挺上半年,現在半個月不到就過來,剛才還真把我嚇了一跳。」 「老夫老妻,我越來越沒有地位了唄。」我隨口調侃道,看著他深陷的眼圈,不由得歎道:「晚上總是想你睡得好不好。」四阿哥緊緊環住我,我把頭埋在他懷裡,熟悉的味道讓我心安。他的手輕撫著我的頭髮,緩緩說道:「總有一天,我們四個人還會一起畫像。今日我便向你起個誓,無論早晚,我總是會做到便是了。」我倏地抬頭,四阿哥極認真地看著我,目光堅定。我不由得脫口而出:「就算你能做到,洛洛和十三如今還願意坐在一處?」這話說出來,只是說不盡的諷刺。十三和洛洛的是多年來我們間一直回避的話題,如今說出來,換來的是一陣沉默。 「芷洛格格的事,是我欠他們。」四阿哥放開我,眼神看向別處,「她即能替十三弟守著,我總要給他們想辦法。若是十三弟出來,也必以此為憾事,我欠他良多,能還得太少了。」 「洛洛沒替誰守著,」我不禁冷冷說道,「更不需要成全。感情二字,輪不到旁人操心。」四阿哥臉色鐵青,我強忍下了後面更難聽的話。我們冷冷地對視,我自嘲笑道:「罷了,四爺不願看到我也是對的。」四阿哥表情一僵,我想到今日來意,也驀然間有些後悔。他把臉轉向一旁,沉聲歎道:「別和我吵。」我心中一軟,走過去握住他手,四阿哥神色柔和了些,我抬頭一笑,若無其事般問道:「剛才看什麼那麼入神?」四阿哥拉著我走到桌邊,也是強作輕鬆道:「給皇阿瑪的請安摺子。」 「皇上最近聖躬違和?」我不禁想,康熙爺便是今年內歸天。 四阿哥神情竟有一絲恍惚,拿著那摺子說道:「聖躬安。可皇阿瑪真是老了……」我偷偷打量他,四阿哥卻已經恢復如常,在他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多餘情感。我不知他作何感想,不知他作何打算,張口想問,可不知如何下口。這一思一慮間,手心裡居然都是汗水。 四阿哥合上那摺子,攬著我柔聲說道:「去拿本喜歡看的書,在這陪著我。」我依言走到後面書架隨手拿了本書,靠在塌上。四阿哥過來在我臉上重重一吻,又坐回桌旁。燭光忽明忽暗,我的目光越過書落在四阿哥臉上,他似有察覺,抬頭向我一笑,我本能地也是扯動嘴角,心中想著他方才的話,越想越是混亂。十三和桑桑,我和四阿哥,在他登基後又會走向何方? 五月初,和妃娘娘召我入園子,我終於見到了元壽。 和妃是康熙近年來最寵愛的妃子,聽聞已久,我卻算是第一次見她。原來她竟和我一般年紀,頗愛笑,聽我說話時總會不時露出兩個酒渦,隨即笑出聲來,乍一看更比我年輕幾歲,並不似這宮中的女人般心事重重。 「元壽阿哥在我這裡,日子過得也快些。有這麼個精靈的孩子,衡福晉,你好福氣。你可知道,皇上對他喜愛得很。」和妃甜甜地說道。 「有勞娘娘費心。」我也微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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