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龍漢鳳 | 上頁 下頁
三四


  愛繡不繡,我不信她能枕著我繡的那個睡,過兩天我一定把那一面也下下來。

  早上醒來,小草進屋服侍我梳洗,也多虧有她,在宮裡的時候,我也不會梳頭,總求王嬤嬤幫我梳,王嬤嬤那兩下子,比小草差遠了,總會一個頭型,把子頭,一點花樣也不帶。小草隔三差五地給我換個花樣,我笑稱小草是我御用的造型師。

  今天小草不高興,進來臉拉得象長白山,而且上面還有長白山的冰雪,只草草把我頭髮挽了挽,高不高低不低,弄得象雞屁股一樣,怎麼看怎麼彆扭。我摸著後面的雞屁股頭問:「小草,這個頭型是什麼?你不會是想把我的腦袋變成雞窩吧。」她本來拉長的臉,被我逗得擠成一團。忙給我打開,另換了一個髮式,這下還勉強湊合。

  吃早飯的時候,劉媽也陰著臉,比小草還冰,做的飯菜也不如往常,我吃驚,小草或許是因為我搶了她的枕頭面,我又沒得罪她,這樣輪番給我臉色是什麼意思,想孤立我?

  我雖然不挑食,但是不給我好臉色,我寧願餓著也不吃,推說不餓,起身回到自己屋裡。雨後天晴,院裡的小花園開得花團錦簇,我隨手折了一隻小花,一片一片地撕掉,生我的氣,不生我的氣,生我的氣,不生我的氣……,我正撕著,小草跑過來問我:「做什麼呢?」我冷著臉不理她,她好奇地看著我:「京城來人了。」

  我剛開始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宮裡來人了,她說:「少爺派人送東西來了,還給姑娘帶了京裡最流行的衣服。」

  我淡淡地把花扔到地上:「你看著把他們打發走吧,我不想見,衣服你挑幾件好看的,剩的收起來。」說完起身向花園深處走去,這個小花園也是園林式建築,很雅致。初聽說京裡來人了,心裡驚中帶著喜。還奢望著是乾隆派人來接我,我現在越來越想他,看來心已經由不得我了。

  在花園深處想著乾隆的休貼,乾隆的挖苦,乾隆的譏諷,乾隆的柔情,滿腦子都是乾隆,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流了滿臉。我真怕我會瘋掉,我必須找點事做,否則象這樣做個只吃不做的人,早晚得成廢物。可是想想我會做什麼?

  搜腸刮肚半天,也沒想起自己會做什麼,一抬頭見小草的腦袋在花叢中閃了一下,放著兩個現成的師傅不用,學做飯,學繡花。反正她們會什麼,我就要會什麼,讓自己精神生活有所寄託,否則得個相思病,整天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又有誰疼?讓大明寺的簽見鬼去吧,什麼死後之榮更勝生前,我不會被它左右的,我對高空揮了一下手,見小草睜大驚恐的眼睛,我對她擠了擠眼睛。

  她分花拂葉過來:「這半天又哭又笑做什麼?早飯也不吃。」我淡淡地收回揮向半空的手:「誰叫你和劉媽都寒著臉對我,定是生氣我素來吃白食,所以我就不吃了。」我酸酸地來了一句。

  她笑著給我正了正頭上的髮式:「誰寒著臉對你了。是昨晚媽罵我越來越沒規矩了,小姐要的東西,敢不給,我跟她頂了兩句,她罵我是白眼狼,白養了我一場,翻來覆去半宿沒睡著覺。早起嚷著頭痛,還硬撐著要起來做飯,我看她病了,沒讓她起來,飯是我做的,不可口,就請姑娘多擔待些,以後我會慢慢學。」

  我笑著說:「我要是能做出那樣的飯菜,我就知足了,哪敢覺得不可口!我們家的小草真是越來越能幹,不但一手好針錢活,還能下廚做飯。」我踩到一個枯枝上,嘎嘣一聲斷了,抬起腳,見樹枝上有一隻蟲子。我俯身拿起來,看著綠色的蟲子,擰著身子向前爬,心裡也有些發毛,為了嚇小草一下,我把樹枝往小草身前一晃,小草剛開始嚇了一哆嗦,後來看清是小蟲子,笑著拿起來,把它放到一朵花心裡,然後低著頭,看蟲子爬,我也湊過去,拿了樹棍撥著它的頭。

  南方的天和北方不同,已近十月,天還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忽然陰起來,小草拉著我往回跑,還沒跑到一半,雨就下來了,雨點又大又急,小草拉著我跑到荷塘邊的小亭子裡,小亭子建得別出心裁,都是竹子搭建的,門窗還有鏤空的花樣,裡面放著竹凳竹椅,我靠到竹椅上,昨晚上還是綠油油一片荷葉,今天早上就枯黃了大半,留得殘荷聽雨聲這句詩,最先從紅樓夢裡看到的,那時候就嚮往黛玉口中的殘荷,可是現在一看,滿目淒涼。

  劉媽看我和小草在亭子裡,招手讓小草進屋,然後拿了傘出來接我,我進屋時,飯菜已經擺好了,我有點餓,但是怕劉媽多心,推說不餓,她笑著說:「京裡來的人還沒用膳,我就多做了些,給姑娘帶了份。」

  我看了看桌上,有竹筍炒肉片、魚香茄子、豆皮小白菜卷、花雕醉香肘子肉,我坐到桌前,四盤菜先聞了一遍,真是色香味俱全,拿起筷子,逐一嘗了遍,劉媽幫我盛了一碗飯,小草跺腳走進來,鼻子尖上帶著汗,我放下筷子:「一會兒不見你,你跑哪兒去了?」她把傘放到門口:「我去給你拿好東西去了。」她回身低聲對劉媽說:「媽,大哥問你,上個月他寄存在你那兒的那個包袱,在京裡還是帶出來了。」

  劉媽忙沖她使了個眼色,我假裝低頭吃飯沒看見,小草縮脖笑了笑。吃過飯,小草撤了飯菜後又出去了,劉媽也往前院跑了兩回,不得不令我疑心,覺得她們有什麼事瞞著我,劉媽曾說過用膳這個詞,只有宮裡的人才管吃飯叫用膳,而且小草又問東西是在京城還是這兒?難道她們是從京城來的,或許不僅僅是京城,是紫禁城也說不定。

  我坐在窗前,雨已經停了,見劉媽和小草進了院子,我忙撤回身,坐到床上,不用問,該說的自然會說出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是京城又怎樣?是紫禁城又如何?如今吃穿不愁,還敢奢望什麼?只要她們不害我,我倒願意保持現狀。

  小草先探頭進來,胳膊上跨一個包,象歸家的小媳婦,她邁步進屋,把包往我床上一放,由於淋了雨,碰到我手上涼涼的。她幫我打開藍色的包皮兒,我瞪大眼睛想看裡面是什麼,是一個橙色的包皮兒,橙色包皮兒打開是綠色的包皮兒,綠色的包皮兒打開是一個紅色的包皮兒,我數了數,對小草說:「等黃色的,青色的、紫色的都打開再叫我。」說完我往床上一倒,假裝睡覺,聽小草咦了一聲,我忙睜開眼睛,見果然是黃色的包皮兒,她問我:「你怎麼知道?」

  我懶洋洋地說:「我會算。」說完翻了個身,背對向她,她見我不看,就把包拿到桌子上去打,我問他:「你是不是遇見賣包皮兒的?」聽她呵呵笑了笑,忽然大叫了我一聲:「小姐。」要不是躺在床上一定會把我嚇個跟頭,我蹦起來,跳過去一看,裡麵包著幾件衣服,沒見什麼特別物事,問:「怎麼了?」

  小草笑了笑:「我不大喊一聲,你能起來這麼快?這件大毛的小姐穿著一定好看。」她拿起來抖了抖,我瞄了一眼,沒什麼特別的樣式,在腰上也沒收腰,我讓小草穿著試試,她本來長得胖乎乎的很有肉感,穿上更顯胖,很有富貴相。正好劉媽一腳門裡一腳門外進來,看了嚇了一跳:「我以為哪個山上的大猩猩跑出來了。這大熱天,弄這麼一件衣裳做什麼?」

  小草脫下來,放到黃色的包皮中包好,又拿起一件夾披風,上面繡著各式各樣的花很好看,在帽邊處有一圈白毛,我讓小草試,小草說:「這件我穿不上,太小了。」後面的幾件衣服只是普通的家常服,小草一一包好,她一邊包一邊說:「包皮兒多也挺好,省得我找衣服的時候找不著。」

  劉媽手裡拿著一個籃子,我問:「裡面裝了些什麼?」劉媽說:「都是一些北京的特產,因為日子多了,不知道會不會壞?」說著一一揀出來放到我的桌子上,我走過去,見都是一些點心,每樣留了一兩件,剩下的讓她放回籃子裡拿走,她猶豫了一下,我問:「少爺來了嗎?」她邊揀點心邊說:「少爺出京打仗去了,臨走時還惦著姑娘,特讓少奶奶備了東西送過來。」

  我還想再問一些別的,可是劉媽嘴就象上了鎖一樣什麼也不說,拿著籃子急匆匆走了。

  小草把包袱放到箱子裡,問我:「前兒讓火燒的那件紫袍子壞個洞,是補一下,還是另找師傅重做一件?」我問:「有對色線沒有?」她說:「線不是深就是淺,如果不急著穿,等送東西的人再來,我讓他們從京中多帶一些線過來。」

  我笑著說:「蘇繡蘇繡,繡花故鄉什麼樣的線沒有?北京離著數千里的路程,何必勞駕從京中送東西,就是我們的吃穿用度,市面上有賣的更好,沒有賣的也要將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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