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龍漢鳳 | 上頁 下頁
三五


  小草把箱蓋合上說:「怕小姐不喜歡這兒的東西,所以才從京中帶來,也不是特意送,家裡在這兒有買賣,順便過來就捎些。」

  我拿起小草繡的梅園圖,這些天一有空,我就揣摩著繡花如何下針。我看著梅圖,想著遠隔千里的之外的京中一個人對我的生活指指點點,雖然知道他沒有惡意,心裡也不舒服。暗暗發誓,一定要獨立,憑自己的本事吃飯。

  是誰在左右我的生活呢,是美麗端莊的皇后、溫柔可人的慧貴妃,還是生性豁達的嫻妃,還有那個清秀動人的珂裡葉特氏靜柔,覺得哪個人都象,哪個人又都不象,我現在就象《列子》丟斧子故事中那個丟斧子的人,看哪個人都象偷斧子的。

  我閉目坐到亭子裡,頭靠在椅背上想著該想和不該想的事情。小草坐到我身邊繡那個沒有繡完的花,忽然哎呀叫了一聲,由於小草近來養成了一驚一乍的毛病,我被她騙了幾次,吃一塹長一智,任她叫破嗓子我也無動於衷,仍閉著眼睛不理她。

  小草抒情的嗓音飄起:「小姐快看,彩虹。」彩虹有什麼好看的,我又不是沒看過。我在她再三的吵嚷聲中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看著天邊那個七彩的虹橋,我輕舒了一口氣,小草興奮地數著:「紅色、橙色、黃色……,小姐和我們剛剛那些包皮兒是一樣的顏色。」我抬手在她肉嘟嘟的臉上擰了一下,「瞧你興奮的,拿筆墨來,本小姐要寫字。」

  她歪著頭望著我:「小姐會寫字?來了這些天也沒見小姐動過筆。」她把沒繡好的花放到椅子上,進屋給我取筆墨,好半天才出來,我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丟了,正要登尋人啟示。」

  她抿嘴笑了笑:「自家院裡還用尋人?是不知道小姐會寫字,一時沒備,這張紙和筆是我在隔壁借的。」

  我接過紙筆,放到桌子上,回身望著她,她見我不寫字,看她,問我:「怎麼不寫了?」我問她:「你寫過字嗎?」她搖搖頭:「長這麼大只認得我的名字小草,再就認識媽的劉字,認都不認得幾個字,更不用寫了。」我同情地點點頭:「怪不得,你只拿筆不拿墨,我怎麼寫?」她好象大夢初醒一樣,又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頭,我忙阻止她:「本來就不怎麼靈光,再敲就更糊塗了。」

  她從懷裡拿出硯臺放到桌上,進屋拿了水,幫我研墨,看著墨在硯臺裡來回旋轉,想起了給乾隆研墨,墨汁濺到他衣服上,因此將我趕出養心殿,而今卻是我寫字,小草給我研墨。小草還不如我,我是研墨弄髒別人的衣服,而她把自己的袖子弄得到處是墨汁,我替她挽了挽,拿起筆沾飽墨汁,在紙上筆走龍蛇寫下一首詩,江城如畫裡,山晚望晴空。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誰念北樓上,臨風懷謝公。這是李白的一首詩,我最喜歡秋色老梧桐一句,如果中間有一個虎字,秋老虎三個字就湊夠了。

  寫好字,小草拿起來一會兒迎著彩虹看,一會兒迎著太陽看,我看她忙的不亦樂乎,問她:「迎著太陽和迎著彩虹有沒麼不同。」小草把字放到桌上:「我雖然不認字,但是卻沒見過你這麼亂劃拉的字,一點也不好看,比你繡的那些花還難看。」她比喻我的字可能和乾隆說我的字是狗爬字同出一轍。

  我把筆迎空一點,在她眉心點了一點,嚇得她差點掉到亭子下,看她嚇白了臉,我笑著在紙上工整地寫著: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什麼草,狗尾巴草。

  我指著字問她:「這幾個字怎麼樣?」她湊過來看了看:「這幾個字還行,橫平豎直倒像是字。」什麼叫倒像是字,本來就是字,小草果然認識她的名字:「小姐寫的是小草的名字。」我清了清嗓子:「小草想知道我寫的是什麼嗎?」她把紙寶貝地拿在手裡:「管它什麼字,有小草的名字,就是小草的。我拿著貼到堂屋裡。進進出出都能看見。」

  我趕忙裝著阻止:「我的字寫得太難看了,我怕別人笑話,還是留著壓箱底吧。」她把字背到背後:「哪難看了,我覺得一點兒也不難看。」

  劉媽神神秘秘把小草叫走了,最近總覺得她們鬼鬼祟祟的。心煩,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覺睡著了,夢見在宮裡也是靠在椅子上睡著了,乾隆走過來給我蓋件衣裳,就是那件被我弄髒的衣服,他坐在我身邊,細長的手拂過我的臉頰:「在宮裡你總嚷著出宮,如今遂了你的願了,你該高興才對,怎麼還是愁眉不展?」我閉著眼睛嘟囔一句:「離別方知思念苦。」

  忽然一個蒙著臉的人,把我一拉:「天下之大,何處不安身,何必在深宮裡浪費青春。」如果是我心情好的時候,他這麼說話,我一定會誇他,說話還挺現代的。乾隆在後面拼命追,那人回手給了乾隆一鏢:「你對宮中不舍全是為了他,我今天破了他的皮囊,斷了你的念想。」

  我大叫一聲:「萬歲爺。」見乾隆晃了晃倒地不起。眼睛想睜也睜不開,只能大聲叫著:「不要傷萬歲爺,我跟你們走。」覺得雙手在空中亂抓,其實手怎麼也抬不起來,眼睛瞪得生疼,眼前卻是白茫茫一片。混身好象被箍住了,忽然有人推了我一把:「小姐,快醒醒,是不是夢魘住了。」

  我一用力掙脫了掌握,睜開眼睛,原來剛才做了一個惡夢,我手撫了撫胸口:「好在是個夢。」小草問我:「小姐做惡夢了?」我站起身,身上一件翠色衣裳掉到地上,我俯身拾起,見是一件男人的衣裳,我一驚衝口而出:「萬歲爺。」小草嗤嗤笑著:「別說萬歲爺,我們這兒連千歲爺也沒有,只有我一個人,小草。」

  我舉了舉我手中的衣服:「這件衣服是誰的,明明是個男人的,你還狡辯?」

  她歪著頭笑了笑:「大哥的衣服破了,我拿進來補一補,看你睡著了,怕你凍著,就給你蓋身上。」

  我展開一看,料子雖是上等的,果然在袖口處有一個破洞,我瞪了她一眼,我雖然不是林黛玉,會把北靜王的東西摔一邊,可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衣服,蓋在我身上,我心裡說不出的彆扭,我可有輕微的潔癖,我冷著臉,把衣服往她身上一摔,轉身走了。

  小草在我身後叫我,我回頭看她追過來,心裡好笑,我好歹沒跑過三千米,百八十米還跑過幾個來回,想追我再練三年。上回從大明寺出來,沒追上她,我至今還梗梗於懷。回到家,我天天早晨起來跑步,這叫從哪兒跌倒,從哪兒爬起來。我沖她招招手:「你追上我,我叫你姐姐,給你做一個月的飯。」

  小草點頭,使勁追來,我在原地又蹦又跳給她鼓勁,等她要追到了,我轉過身,撒腿開跑,劉媽站在門口,我對她連揮手再喊:「借光,撞了不負全責。」

  劉媽原來做什麼都慢吞吞,反應倒挺靈敏,身子往旁邊閃的倒快,我攸地的從她身邊晃過,站在門口,回頭看小草笑。小草追到劉媽身側,被劉媽攔住了:「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敢追主子,要是摔著主子,你能擔當得起嗎?」

  我走過來拉開劉媽的手:「劉媽,我是一個假主子,不是什麼精貴的身子,摔一跤兩跤沒問題。你罵她,如果她明天不和我玩了,那你就不要怪我纏著你陪我玩?」我一臉的壞笑,小草委屈的臉上也忍不住掛上笑,她抬腿剛想進屋,我大叫一聲:「小草,別邁腿。」嚇得她撤回腿,回頭看我。

  我拉住她的手,握了握,她還是沒明白,我一蹦先跳進屋:「我們剛開始說,誰先進屋誰贏,要是你先進了屋,我輸了,豈不要做一個月飯,我做一個月飯倒沒什麼問題,就怕你和劉媽咽不下去我做的飯,把水靈靈的小草餓成了枯黃的小草就糟了。」

  在揚州轉眼過了兩個多月,我不但從劉媽處學會一手烹飪手藝,也學會了刺繡,怨不得古代人都會繡花,是因為她們一天到晚足不出戶,不找點事打發時間,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有時我和劉媽一起做菜,小草竟然嘗不出哪道菜是我做的,哪道菜是劉媽做的。

  一會百通,我是融匯現代所吃的,和從劉媽處所學的,取長補短,偶爾我做一鍋酸菜魚,小草和劉媽都說好吃,我做的泡菜,連最不愛吃泡菜的小草都讚不絕口,有時興致所至,還會給她們做一道烤鴨,現在我烤的烤鴨雖比不上全聚德的,比一般市面上的好吃的多。劉媽自歎不如,說她如果不是知道我不會做菜,要是現在認識我,一定以為我是個膳房的尚正。

  劉媽不經意說出的稱謂,都是宮裡的術語,我現在已經聽習慣了,見慣不怪。劉媽直嚷著幾世修得的福,竟吃了這麼好吃的菜。

  是呀,她們是修了幾世福!在現代媽甚至沒吃過我煮的面,更何況一道像樣的菜了,如果有機會穿回去,一定給爸媽做一桌豐盛的菜,盡一點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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