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夢縈 | 上頁 下頁
一七八


  允禵愣愣地望著他,面色蒼白得可怕。「她變了,她和從前不一樣了,她變得那麼淡漠又好象永遠保持著種空洞的笑容,沒有真正的喜怒哀樂,像帶著副面具,沒有生命,讓人受不了。」他忽然神情激動起來,「允祥,她是不是不快樂?她是不是不適應宮裡的日子?他根本就沒空陪她是不是?」

  「允禵!你醒一醒好不好!都到今天了,你還放不下的話,只會為難她,只會讓她受傷,你明不明白!」

  允禵全都明白,只是這刻怒火在心中升騰,漸漸釀成了一支邪惡的箭,「如今他讓你成了顯赫尊貴的怡親王爺,你自然幫他。」

  「是嗎?你心裡該知道,那些我捨得下。」

  「可宛琬呢?你也捨得下嗎?你說說真話吧,難道你就不想與她在一起?」

  允祥神色一時悵然。「想,一刻難忘,但若她不要,哪怕她就此將我忘記,只要她能快活,那又何妨?」他看著允禵,無比認真道:「她若選擇的是我,就算千萬人來奪,我也不會相讓,哪怕是他。可她若選擇的不是我,我又怎能苦苦糾纏,以所謂愛的名義強迫所愛。」只要她好,只要她嫣笑依然,這便是他唯一的心願。

  允禵這次真的沉默無語了。

  星沉海底,雨過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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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粘竿處急報。」

  允祥刹時抬眸,胤禛穩穩的手似一滯,放下手中奏則,沉聲道:「傳!」

  一灰衣人疾步入殿,滿身風塵,跪地遞上錦盒。

  胤禛打開盒,靜躺著封摺子,開口處用火漆封了,他停了會才緩緩打開折,臉色刹時陰沉下來。

  允祥見他死死捏住手中摺子,身子不住顫抖。

  允祥正想上前說些什麼,胤禛已猛地站起,攥緊了折砸向案幾,震得案上茶盞彈起落地,立時杯碎聲驚。

  殿內殿外,除允祥外,人人俱都跪了下來,不敢有丁點聲音。

  一片死寂中,允祥默默走至禦案前,無聲跪下,垂首低低道:「皇上,是臣妄測聖意指示邊關放她離去。現臣已知罪,任聽憑皇上處置。」

  胤禛死死地盯住跪于殿堂的允祥,而他只是默默垂首。

  胤禛怒急煞青的臉忽奇異地笑了,「好,好——好你個怡親王,你——你可真是甚解朕意啊!」 他猛地一摔袖,疾步向外走去,微微風起,吹進木犀冷香。

  時令不再,木犀開敗,往日濃郁的芬芳裡隱隱透著垂死的氣息。

  雍正元年十月十三日至十八日,六日,帝未上朝。

  允祥推開屋門,一人走了進去,見胤禛呆呆地立於屋中屏畫前,那是從前畫著宛琬各種姿態的十二幅屏畫。

  胤禛的背影蕭索而落寞,允祥靜靜地望著,這身影漸與那早已遠遠離去的影子重疊了起來,酸澀的滋味在允祥心頭泛開,眼前攏起薄薄霧氣。

  胤禛骨節分明的白皙長指細細地撫過那些畫屏,蒼白的臉上露出了這幾日罕見的一絲笑容。他手指滑過畫中人眉眼、鼻端的神情溫柔而又迷茫。漸漸地,他如同允祥介紹畫般自語了起來,說著說著,深邃的黑眸中浮上霧氣,眼角淚滴,悄無聲息地滑過他憔悴的臉龐,墜落而下。

  胤禛用手捂住臉,似壓抑許久終於全盤崩潰了。

  須臾,胤禛轉過身,他驕傲一生,絕不願任何人看見自己潸然淚下的悲傷。

  允祥沉默片刻,輕輕走了出去,掩上了門,他知道安慰的話不會有絲毫作用,宛琬的離去,又豈是幾句安慰的話能夠補償。

  允祥抬首望向森森宮殿,只覺寒氣陣陣,四周暮色逼人而來,冷暗得似能吞噬掉一切。

  「備些清淡小菜,讓御醫候著。」允祥吩咐道。

  皇上將自己獨關在小屋中幾日不出,難道?蘇培盛心中一喜,慌顛跑著去張羅。

  雍正二年三月,年羹堯、岳鐘琪平定羅卜藏丹津之亂。取消儒戶、宦戶名稱,以減少紳衿濫免差徭之弊。

  四月允誐革爵圈禁。

  五月,河南封邱生員反對紳民一體當差,舉行罷考。

  七月,下令推行耗羨歸公、養廉銀制。同年,直隸巡撫李維鈞奏請攤丁入糧制,其雖益貧利國但損富,遭豪紳富戶激烈反對,帝決策施行。

  雍正三年九月。

  已是三更,四下萬籟俱寂。

  靜下心,仔細聽,夜色有枯葉輕輕飄落,隨風而舞。

  胤禛擱下筆,走出宮殿,似是隨意的走走,地上晃動的燈影停頓了下。他猛然驚醒,一言不發,轉身往回走,手持宮燈的蘇培盛戰戰兢兢地跟了上來。

  原來沒有放下,從來就沒有放下,胤禛以為騙過了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了她的屋前。

  「把那屋子鎖了。」

  雍正三年十二月,帝以九十二大罪命年羹堯自裁。

  天色已暮,幽深的殿院中,只有風卷來陣陣細碎的雪,映著薄霞,冷冷地落在胤禛的眼底。

  允祥遠遠望著積雪上淺淺的足跡,心下嘆息,終慢慢走過來道:「皇上——」

  胤禛望著遠方,似知道他要說什麼般,擺了擺手。

  允祥沉默了下來,看見胤禛手中緊攥著什麼。

  許久,胤禛暗啞道:「你知道她和朕說什麼嗎?」

  允祥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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