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夢縈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胤禛笑了,「哦,是嘛,可是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你是冬天下最後一場雪時出生的,我還知道這『偷香竊玉』也一定是你額娘教你的對不對?」

  「嗯?」忻圓迷惑的眼睛眯成了月芽兒般瞧瞧胤禛,吐吐粉舌,水漾的明眸骨溜溜一轉,很快下了決定,嬌俏道:「好吧,你認識我額娘,那我就不告訴別人你『偷香竊玉』的事了,可你要幫我把它拿下來。」

  胤禛的目光落在了她晃蕩著的蓮足之上,又順著她視線看見了那只掛在樹梢上搖搖欲墜的銀絲履。「是那個嗎?可它怎麼會跑到那裡去了?」

  「唉,」忻圓用與她稚幼的臉兒極其不符地表情歎道:「額娘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孔夫子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額娘說我又是女子又是小人所以才特別難養,可是我覺得蝴蝶也很難養呀,還很難捉呢,可夫子為何不提這件事呢?」

  胤禛笑出了聲,好象她們母女總有股魔力般能惹得他忍不住笑,「你先下來,我再幫你拿。」他見著她小小個子裙擺下的兩隻小腿在樹上幽閒地晃蕩著實不放心。

  胤禛打量了下樹高,張開雙臂鼓勵道:「別怕,我會接住你的。」

  「我才不怕呢。」忻圓漾開朵燦爛的梨花酒窩,忽就往下一跳,如一朵最柔嫩的雲兒般墜入他懷裡,胤禛雙手緊緊抱住。

  「我厲害吧。」忻圓對著胤禛眨眨眼目,得意洋洋。

  「嗯,是個好孩子。」胤禛耳邊又傳來她軟軟的童音還有自她唇中呼出的甜甜乳香,「你不要告訴額娘我爬樹抓蝴蝶的事好嗎?」忻圓勾住他的脖子,明眸一瞬也不瞬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好。」胤禛才一應聲,忻圓立刻神采飛揚的翹起小指道:「拉勾不准吹牛。」

  「好,不吹牛。」 胤禛著迷地盯著她,伸出了拇指,她短嫩的小指與他修長帶有薄繭的拇指一勾一抵,倆人如有了共同秘密般齊笑著。

  胤禛將忻圓放置一旁臥石上,低頭張望了下,撿了顆小石子,對準高懸著的銀絲履一彈,銀絲履應聲而落,他拾起銀絲履自覺自然地蹲跪在忻圓的面前幫她穿上。

  「你跟我阿瑪一樣彈得好准啊。」忻圓停了停又道:「不過還是阿瑪更厲害一點。」

  胤禛聽她說到『阿瑪』二字時充滿崇拜,心裡酸溜溜的,竟是他從未嘗過的滋味,不由道:「那可不一定。」

  忻圓頓時不樂意地瞪圓了雙眼,粉嫩的兩腮鼓鼓的,不容質疑地怒道:「我阿瑪是天下最厲害的。」

  胤禛頓起悔意,自己如何就跟個孩子較起了真,他正欲啟唇已見她猛的一蹬腿,站了起來,欣喜地叫了起來。「阿瑪,阿瑪——」

  胤禛轉身望去,便見胤禵一身青袍與身著碧衣的宛琬並肩走來。

  宛琬在離胤禛五步遠處停了下來,微微頷首斂袖行禮,胤禛雙眸一黯。

  忻圓不理會宛琬的輕喚,只粘住胤禵不放。胤禵慈愛的牽住忻圓的小手,望著胤禛無奈道:「讓四哥見笑了,咱們家她最大,」他略一停頓,神色自若道:「要不四哥還是在南軒等我一下吧,我送她回了屋就來。」說完也不等胤禛回話便自顧牽著忻圓向前離去,胤禵調整著步伐以配合忻圓小小的腳步,倆人親密地挨著,不時竊竊私語,胤禵似聽見什麼有趣的話般朗朗大笑出聲。

  「她很可愛,她叫什麼?」 胤禛瞧得似有些入神。

  宛琬聞言面色一白,如充耳不聞般轉身離去。

  胤禛瞥見她纖指上的白玉扳指,心頭一震,她明明就在他眼前,神色卻似陌生人般淡淡而有禮,這是他一手促成的結局,可心頭為何卻那般酸楚,數年的積鬱如崩潰般決堤而出,他上前一把捉住她皓腕,趁她驚訝怔然之際,輕而易舉地將她拖了回來。

  宛琬只覺那顆心狂跳欲沖,渾身緊繃,她怕他露出那樣的眼光,猶如兩潭深不見底的淵井,會將她吞噬。她咬住唇,身軀微僵,平視著他,暗自調整氣息,聲音清冷道:「你放手。」

  胤禛心口陡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猶如瞬間被點住周身穴位,只直直的凝視著她,眼中火焰竄燃,彷佛要在她臉上瞪穿出兩個洞般。

  宛琬從未見他露出過這般眼神,幾近可怖,更讓她慌亂的是,他一句話也不說,只壓沉著兩道利眉,直勾勾地盯住她,那神情好像她有多對不住他般,即便她九死都不足以謝罪似,她忽就惱了,這不是他一心想要她走的路嗎?

  胤禛眸中火焰漸漸熄滅,拉近了她,低低的聲音傳來,反反復複都在喚著她的名字,聲音那般酸楚,帶著說不出的絕望與落寞,聽得宛琬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快要被他絞碎了。

  胤禛見著她動容的神情,眼睛裡重燃起雪亮的光芒,頓了頓,終於說出:「宛,如果我說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放棄你……你,能不放棄嗎?宛,我要你給我力量……」

  宛琬猛然一驚,噙潤著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多久了,她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刻,幻想著一切都是自己的誤會,她會欣喜若狂的重投入他懷中,可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何偏偏是她已為人妻,是她已決心將一切都斷得乾乾淨淨的時候?

  那些深藏在她心底如珍如寶的往事曾是她心中永開不敗的花朵,陪伴著她走過輕舞飛揚的少女時代,從何時起這些往事已成了水中月,鏡中花,再也經不起哪怕是最溫柔的觸碰,她只能默默地遠遠地看著。

  天長地久的思念已成了荒涼瘋長的野草,攔阻了路途,讓人難以前行,卻又不能歸去。

  胤禛將她摟人懷中,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般,伸指摸去,她的淚濡濕了他的指尖。

  「不,」宛琬似怕他再會說出什麼話般,不容他開口,搶先說道:「胤禛,回不去了……一切都太遲了。」

  胤禛猛地抓住她手臂道:「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我沒有,你不知道再做什麼都不可能改變,都沒有意義了……胤禛,我曾許你的,從來就沒有收回,只是,它再也無處存放了。」

  「宛,我不在乎,即使被世人咒我狂妄喪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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