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夢縈 | 上頁 下頁
四五


  胤禛大笑道:「我就說呢,原是有人要敗壞各位大人的名聲,竟用你們的名義在這鋪裡存了銀子。既是用不得真名的贓款理該沒收。還請各位大人寫張條子留于掌櫃的,從今往後你們雙方可是互不相欠了。這假冒在各位名下的銀子就由我領了交與張大人統一籌畫修那河堤吧。」

  因得了總共四十多萬兩白銀,張鵬翮招來大批災民。河堤兩岸,燈火通明,日夜趕工,半月已是大見成效。

  胤禛終究有些放心不下,趕工期間也和宛琬同住湖邊帳篷。這夜他巡完堤,步入帳篷見宛琬剛洗完發,還濕漉漉的垂著,他上前拿起一旁棉巾為她擦揉著。「天冷,發要擦乾了才好。」披散在她纖瘦肩頭的長髮,宛若三尺瀑布,烏黑而亮麗。胤禛轉過她身,凝視著她那雙水波流轉的眸子,心下不禁一暖,輕摟她入懷,柔聲道:「河堤就快修好了,那些災民們也總算有銀子安心過年了。」兩人依偎在一起,只聽得帳內炭火畢剝輕響。

  兩人忽聽得帳外侍衛通報府裡有家信到。「胡鬧,信怎麼追這來了?」胤禛微皺上眉,他離京前告訴戴鐸如有變故不能決斷,可隱語寫明密封後交與福晉當作家書快傳。

  胤禛不知究竟是托合齊還是隆科多哪邊出了變故,或是另有他事?

  宛琬不明內由,她素知姑姑最怕驚擾胤禛,現千里傳信,怕是府中有要事,忙推他讓侍衛趕快入內。

  拆開封蠟後,宛琬見內有兩封書信,胤禛看完信後眉色頓緩,她這才放下心來,問道:「府裡沒事吧?」

  胤禛隨手將福晉的書信遞給了宛琬。「府裡沒事,你姑姑擔心你身子,說江南濕冷,陰在骨子裡,讓你早晚都多穿些。」

  宛琬接過信來,細細看去。帳內的燭火猛然竄升,她死死地盯著手中薄薄信箋,一股刺痛沿著眼眸直燒到了心裡,最後自心房轟然炸開,絲絲縷縷蔓延至四肢,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悲痛欲絕,手拽緊了信箋,身子簌簌顫抖。

  她抬頭看著燭光映照下的那張白淨削瘦面龐,有時,她覺得自己離他很近很近,就像自幼血脈相通的手足,她總能明白他想的是些什麼;可有時,他又離她好遠好遠,就象現在,他明明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但她卻怎麼也不能看清他的內心——

  胤禛此時已了悟定是福晉信中那最後兩句刺傷了宛琬,可他又能說什麼呢?她早晚都要知道,再說她總不能以為府裡的那些女人都不存在了吧。他見她大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傻傻地看著自己,眼淚紛紛墜落,卻緊咬著唇,不肯發出一聲哽咽,胤禛的心揪結驟縮,低緩出聲:「宛琬——」

  一聽到他依舊溫醇的嗓音,猛襲來的辛酸衝開了宛琬緊咬的牙關,她以為自己會喊出聲來,可最終,說出口的,卻只是沙啞一句:「你倒是一刻不閑,你們男人果然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她奮力將手中那團灼燙的紙箋摔向他身,轉身飛跑了出去。

  淚水如傾泄的雨水般瘋狂滾落,宛琬狂奔於黑夜中,不時粗魯地以手背抹去那似流不盡的淚水。她終於力竭再也跑不動了,手撐腿膝長長籲出一口氣。紐祜祿氏身已有孕,八月臨產,耿氏也已有孕,九月臨產。字字如針,她從來都知道胤禛——從前、現在、以後永遠都不可能只屬於她一人,可他怎麼能在她以為他們才剛剛開始最最甜蜜的時候轉身上了別的女人的床,他就那樣的不可忍耐了嗎?他雙喜臨門,她是不是該和姑姑一樣的恭喜他呢!

  胤禛靜靜的守在她身後,望著她孤零零站在漆黑夜幕中。風乍起,拂起她衣襟,滿頭飛散的髮絲曼然翩舞,孤若遊魂。

  宛琬慢慢地轉過身子,往回走去,眼神又冷又傷,視若不見地經過他身旁。

  一對巨燭眼看即將燃盡,卻依然竄升著明麗的紅焰。

  夜已三更,燭下獨坐的胤禛雙眼一瞬不瞬,始終清明如水,他站起身,緩步出帳。

  正是夜色深重至極時分,湖邊陰寒濕風陣陣吹來。胤禛默立于宛琬帳外,久久不動,風拂過他緊鎖的眉尖和英武的臉頰,卷著他的衣襟肆意舞動。

  宛琬夜裡怕冷,李青不知是燃了多少盆炭火,掀起帳簾,一股灼炙之氣撲面而來。胤禛悄悄入帳,來到她身邊。燭下,她睫毛上還凝著顆不知何時留下的淚珠,晶瑩嫵媚。他伸指拭去她眉心的薄汗,她不知每次兩人獨處,他總抑欲難忍,竟象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般灼烈。他懂她情感上纖敏、霸道,他知她因為福晉,心裡掙扎、難抉,他才去了入府至今還只是格格名分的耿氏她們那。可這往後,眼見年羹堯日益受寵,回府後年氏那裡他恐要安撫,就連她姑姑那他也不能總不再去了。可這世間他傾心、談心、交心之人卻惟獨她一人,難道這也不夠嗎?

  第二十三章

  李青看出爺和宛琬之間波濤暗湧。他的爺雖在外人面前談笑風聲依舊如常,可他心裡有事。他獨坐帳中時端著盞茶上下晃了五、六次,卻沒一次送到嘴邊;他一人進膳時那雙象牙筷子在同個碟裡落了七、八趟,自己卻渾然未覺。而宛琬對所有人都笑容可拘,唯獨看見爺便一瞥而過。除了修堤、災民的事宛琬再不肯與爺獨處,留下爺一人獨自帳中,呆呆地看著一案的河工圖。還從沒人敢這樣撂爺的,李青想這世上原還真是一物降一物的。

  一連數日,冬日陽光暖暖的灑向群山、河流,兩岸蕭殺的萬物顯得生氣勃勃,碧空澄澈如洗。

  河堤已快全面修繕,昨日胤禛說今早將去太湖水域再察看一遍。宛琬早早梳洗停當,和其他隨行人員一同等在岸邊。

  胤禛看了李青一眼獨自向前走去。

  宛琬走至船邊一愣,停泊在那的僅是只能容納三、四人的小船。她什麼也沒說地上了船,獨坐在船尾。

  胤禛隨後而上熟練的將帆系在桅杆上,試拉了下繩索,回頭看宛琬已坐穩,這才解開了系在岸邊的繩索,用漿把船推離了岸邊。他走去船頭升起船帆,霎間,帆船便鼓滿了風,順風飄流而去。

  宛琬偷偷瞥了他一眼,見他正眯著眼在看太陽,眉間緊皺,卻嘴角上揚,掩不住的高興。

  一群水鳥呱呱叫著掠過他們身側,陽光暖暖的照在他們身上,風挾著湖水的味道劃過臉龐,天地萬物好象只剩他倆和一望無際的藍天碧湖

  胤禛順風而劃,船駛的更遠了,嘶嘶的破浪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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