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六四


  韻兒窩在我懷裡比著手:「額娘,女兒習字還將就,那針頭線腦的真是做不來,可不可以不做啊?額娘您去吩咐鄂嬤嬤一聲吧。」

  「不可以不做!倒不是為了讓你繡出什麼絕世精品,只是磨磨你這好動的性子。女兒家穩當行事不容易惹麻煩,凡事給自己時間思考才是大智慧,你就是太毛躁了,不僅自己淘氣,還教給弟弟胡鬧是不是?」我故意板著臉。

  韻兒臉上緊張起來:「女兒什麼時候帶著弟弟胡鬧來著?」

  「沒有?那四阿哥怎麼見了公雞就哭?廚房院子裡的那只公雞身上的毛呢?」

  「額娘,那是四弟弟沒見過公雞,女兒帶他去看,誰知道手伸進去就被叨了一口,女兒氣不過,就把它的毛都拔掉了,月額娘都沒怪我。」這丫頭一臉討好的笑。

  我也無奈:「你以後再敢這樣我就讓你阿瑪罰你了,你月額娘雖然沒說,可是看見你四弟弟的手傷又怎麼不心疼呢?你有沒有道歉?」見她點頭,我才放心,「韻兒啊,女兒是額娘的貼心棉襖,額娘自然希望你無拘無束地過日子,可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但要你伶俐也得要你乖巧,懂嗎?」

  「好了,額娘教訓得是,女兒都聽進去了,額娘可是越來越囉嗦了。」韻兒撒著嬌,我笑看她,眼前突然閃過那個叫惜晴的小女孩,也是這般年紀,也是這股韌性。

  從六十一年末折騰到雍正元年中,允祥才好不容易把戶部打理出點頭緒來。而朝堂上前一番奪嫡的餘悸尚未完全散去,精明的新皇就在這個時候明諭眾臣自己已經秘密立儲。允祥對此贊口不絕,直說著當年如果先帝也能如此,爭鬥便不會慘烈至此。我聽了暗暗冷笑:就憑你們這一個個如狼似虎的阿哥,多聰明的法子最後還不是得鮮血淋漓呢?如果當初先帝也是這樣,每個阿哥都認為是自己,那麼現在也許就不是雍正;就算是,原本胸有成竹又遭受打擊的人比現在還多,那他也不會比現在坐得更穩當了。

  不過話雖這麼說,眼看雍正鎮定地站在如此青黃不接的時候,也不得不心生佩服,他可以出人意料的任性,也可以趁人不備的冷酷。他對允祥的榮寵便是任性,加銀加侍衛修王府,敏感的允祥每天都活在心驚肉跳裡。我看了好笑,甚至很想提醒他:你這個孤獨的哥哥一定會寶貝你一輩子的。但是我沒想到我也有忽略掉的真實,就是雍正作為帝王的冷酷:他可以把最多的恩給允祥,恩寵下隱蔽的最重的痛自然也是給允祥。

  秋天一過就傳來羅布藏丹津蠢蠢欲動的消息,年羹堯早好幾個月前就奉命備了兵隨時候著,顯見的這一仗遲早要打。雍正趁著這個當兒把撫遠大將軍的頭銜授給了他,信任與託付不言而喻。據說年羹堯也的確不負所托,及至年底已有幾次捷報傳回京,一時龍心大悅,外封功臣內封後妃,年家一門的榮耀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了。

  年下我循著舊例領韻兒進宮,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不過就是陪著皇后聊閑天。其實在她是四嫂的時候我們的話題就少得可憐,如今添上規矩禮節就只剩下客套和如坐針氈了。

  「雅柔,本宮怎麼聽說怡親王最近身子有些不爽了?可有找太醫看看?」這一日,召了我來逛園子,皇后扶著使女走在前面,我帶著韻兒畢恭畢敬地跟著。最近不知怎麼,任何場合都讓我帶著韻兒,一時不見她皇后也會問個不停。

  「回娘娘的話,怡親王那也是多年的舊疾,從早些年發腿瘡開始就存了寒毒在內裡,調養了這些年總不見根治,王爺自己也不上心。」身旁的韻兒已經有些困倦了。

  皇后笑笑說:「他不上心,難道你也不著急麼?回頭還是遣了太醫去瞧瞧,皇上每每說起來也是唉聲歎氣的,十三弟如今是皇上的臂膀,馬虎不得的。」

  我也只得回說:「是,臣妾謹記,一定幫王爺盡心調養。」

  說話間走到亭子裡,早有太監端了黃墊子的軟凳並兩個繡墩來。剛坐下,就聽見使女回說:「鐘粹宮主子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了。」皇后順下眼,面無表情地說:「快請。」話音未落,雍容華貴的年歆瑤年貴妃已經走到亭子口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再次看到這個嫋嫋婷婷的病美人時,已換成是我給她請安了,而年貴妃也不再像那年看上去那麼小家子氣,倒是的確多了很多深沉。她淺笑地扶著我說:「福晉不必多禮,福晉進宮幾日了?也沒得空見見呢,不知道只怕還當是我目中無人呢。」

  我心裡咯噔一聲,不僅是她,別的妃子那我也沒去過,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皇后開了腔:「這倒是本宮的疏忽了,雅柔一進宮本宮就喜歡得很,一直把她拘在長春/宮裡,哪兒也沒叫去呢。」

  「呦,皇后娘娘恕罪,是妾妃的話說左了,妾妃也是見了福晉就喜歡得不知說什麼了。」年貴妃嬌笑著把臉轉向韻兒,「這可是韻格格?都長這麼大了,可念過書了?長得真是個好模樣,可見福晉教養得好。」

  皇后臉色稍稍溫和了些,對我說:「韻兒也有十歲了,生得這樣玲瓏剔透的討人喜歡,將來啊也不知道便宜誰家了。」

  我笑說:「聽娘娘這意思是要給她做主了?娘娘給選的自然是好的。」

  「瞧你這做娘的,當著女兒的面就說這個。雅柔,你還是這麼個貧嘴貧舌的樣兒,一點也沒變,本宮見了你就總想起當初年輕的時候,妯娌們一處說笑,最是自在清閒的。」皇后有一瞬間的恍惚,馬上又回過神來,把韻兒拉到她懷裡摩挲著,「這怡親王的掌珠,婚姻大事可輪不到本宮做主,怕是皇上那頭早就挑花了眼呢。」

  年貴妃坐在一旁只是怔怔看著,一句話也不說,眼圈隱隱有些紅。「歆瑤,可是身子不舒服了?」皇后問。

  「謝皇后娘娘關心,妾妃怕是風地裡坐久了,有些受不住,請娘娘恕罪,容妾妃先行告退了。」年妃說完,又不自覺地抬眼看了看韻兒。

  皇后沒有多說,點點頭叫她去了。等她走遠了,蹲下行禮的韻兒馬上偎到我身邊,緊緊抓著我一隻手,亭子裡一時間很靜,有些壓抑了。

  過了年,青海戰事正酣,朝廷大批的撥銀撥糧支援,允祥接連幾日很晚才回府,回來以後也是挑燈坐在書房寫寫畫畫。朝政上我不懂也不能參與意見,只能按著太醫的法子每天給他進補,不管是湯還是羹,總不過是些藥材燉出來的味道,連我這做的人都受不了了,他忍了幾天也終於忍不住了。

  「成天就是這些黑糊糊的東西,也沒見把我吃成個神仙,只怕再吃兩天我就成了人參精或是別的精什麼的了。」他不耐煩地擋著不讓碗靠近他。

  我索性就放下碗:「好吧,那你說你要吃些個什麼來補補?年底下皇上都封了印,你說說你可閑了一時半刻?你以為我樂意整天鑽在廚房裡煙薰火燎地給你燉這個?你自個兒的身子你最清楚,說白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給你補個精氣神,要怪也就怪我沒本事,不懂得弄些奇巧的東西來讓爺開心!」我說的心裡有些堵,一下子哽在那裡。

  他把臉湊過來左看右看:「呦呦呦,難怪最近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了,敢情是我的福晉被煙給熏黑了,這可不成,我變成人參精倒不怕,你要是變了個木炭精咱倆就不是一家了,趕緊把臉擦擦。」說著就拿袖子來蹭我的臉。我撲哧一笑,被他攬住脖子壓在肩上,「府裡這麼多人呢,幹嗎非得自己蹲那兒去弄這些個?」

  「他們當然是沒有我上心了,保不齊少了這個減了那個,我可是嚴格按照太醫的方子,材料一一稱過,火候也是分毫不差的。別看你現在喝膩了,要是他們做了來,你一嘗就知道不一樣。」

  「我不用比也知道不一樣的,」他低頭看著我,身子微微地抖,笑意加深,「廚子們有的在這府裡呆了多少年了,也沒見他們變黑。」

  我氣得一掌拍在他胸口,站起來就走,他大笑扯住我的袖子:「好了,跟你說正事,皇上之前叫修王府,咱兩個圖省事只把前面修了,現在銀安殿差不多完了,皇上的意思是,後面也不能太寒磣,是不是把園子再修修。我琢磨著,也不用別的,就把園子東邊的牆打開,多圈一塊進去,照著咱們在桂林的那個小院兒重建一個可好?再把水引過去,又不用添磚動瓦的,弄上幾杆竹子就行了。你說呢?」

  我拍手說:「這個自然好,我也總想那個院子呢,只是你還記得那個院子什麼樣?」

  「當然。」他遞過來一張圖,「這是我閑了時候畫的,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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