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二〇


  「不,不認識,好像打過照面。」我眼前飄過冬日御花園裡那張俏麗的臉,又打了個寒戰。

  胤祥感覺到,攬著我的手緊了緊,一陣沉默。

  「這裡為什麼叫養蜂夾道?」我問。

  「誰知道呢。只聽說前朝的時候,原叫羊房夾道。後來怎麼改了就不知道了。」

  「那不會在哪兒躲著一窩馬蜂呢吧,咱們一嚷嚷給嚷嚷出來就壞了。」

  「呵呵,虧你想得出來。這裡一直都有人住的呢,前朝的明孝宗不也是在這裡偷偷摸摸地長大的麼?」

  「是啊,如今還住了個皇子和福晉,真是寶地啊。」

  胤祥嘿嘿地笑,我點著他的額頭,試圖抹掉那裡面的憂慮。

  一連三個月,與世隔絕的生活悄悄進行著。中間四阿哥又派人送了幾次東西,我們的情況就算好了很多。大阿哥頭一個多月前就被帶了出去,不過根據我的記憶應該是換了個地方終身賦閑了。胤祥和我每天嘻嘻哈哈地下棋玩笑,日子倒也清靜,除去簡陋了點以外,我簡直愛上了這種生活,至少我是輕快的,因為我能肯定此刻的胤祥絕對安全。

  「你真的放這兒?你可想好了,有的招數不是你看得那麼簡單。」胤祥手裡玩著棋子說。

  「你煩死了,下個棋話這麼多,我就放這兒,我就不信你還扳得回來!」我撓著頭。

  「真不改了?好,你這個栗子是非吃不可了,你這後面還有兩眼沒看見麼?我只一顆就能端掉你這一片呢!」說完在我頭上一敲。

  我疼得直冒淚花:「你還真下得了手啊!」

  「誰叫你不長進呢,三個月了你就沒贏過我一盤,琳兒白調教你了。」他靠在椅子上壞笑。

  我剛要說話,外面大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侍衛,我認得他,就是那天送我來的那個。只見他走上前來只打了個千兒說:「給十三阿哥、福晉請安。」

  胤祥把我往身後一拉,一語不發地看著那個人。那個侍衛站直身子說:「奉皇上口諭,著十三阿哥即刻進宮覲見。」

  我們兩個都一愣,我忙問:「那我呢?」

  「皇上只叫傳十三阿哥,請福晉在這裡等候。」

  我抻抻胤祥的衣角,使了一個眼神給他,他會意地點點頭,跟那人走了。我獨自坐在原處擺著棋譜,想到他剛才的那招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胤祥也許不是蟬,但他也絕對做不了黃雀。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第無數次地敲下那一手棋時,大門再次打開。

  「奉皇上口諭,著十三福晉即刻進宮覲見!」

  斷層

  夢醒風起時,無頭無尾,徒留一點在心頭

  一對眉眼間神似的父子,一個斜靠著明黃軟墊,一個趴跪在地,同樣的固執彌漫在空氣中針鋒相對。

  看到我,康熙擺了擺手說:「十三阿哥,領著你媳婦回去吧,沒有朕的召見,不許你踏出阿哥府一步!」又轉向我,「朕就把他交給你看管了,違了朕的意思,下一次也不用你來求,自然一同治罪。」

  我答應著,挪向旁邊去攙胤祥。他一動也不動,右手成拳,杵在地上微微顫抖,突然低吼一聲:「皇阿瑪,您這樣對兒子公平嗎?」

  康熙背過身,威嚴地回答:「朕是皇帝,朕只對這江山社稷公平!」

  眼看著痛楚的胤祥,我一陣心酸,幾乎要嘔出來。我不去強扶他,只是手心朝上伸到他面前。他把眼光慢慢轉向我,驀地站起來牽起我就往外走。

  一路上胤祥都顯得焦躁不安,一隻手始終牽著我,另一隻隔上一會就用拳頭狠狠鑿一下車子內壁,發出咚咚的聲音。鑿完了又傻在那裡。我突然懶懶的,不想說話,就想這麼看著他。

  到了家,他跳下車,大步流星地往裡跑,我也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後。瑾兒看見我,癟著小嘴就要撲上來,我用眼神及時提醒喜兒制止了她。我們就這麼跑進書房,胤祥才放開我的手,隨手拿起一個蓋碗就砸在地上。我又遞過去一個,他又砸,我再遞……

  不一會,蓋碗、茶壺、硯臺、筆洗,只要是能砸的,都化成閃閃的碎片落在地上。直到再也找不到什麼了,胤祥又恢復傻在那裡。我挽過他的胳膊,帶他回我的屋,端過桌子上的盅子再遞過去,他抖著手,盅子滑到地上。清亮的聲音似乎驚醒了他,一串串淚珠滾滾流下。

  我慌了,我用手去接,用手去抹,可是越接越接不住,越抹越抹不盡。捧著他的臉,看他壓抑地顫抖,我心如刀絞。我知道,這滿地的碎片,滿眼的迷茫,都是他夢想的殘骸。一個由來已久英雄的夢想,就這樣伴著聲聲脆響化成朵朵雲煙……

  當天晚上,我坐在床頭讓他倚在我懷裡,輕輕哼著歌,也許三個多月來,那是他睡得最熟的一天。

  三月,太子複立。除了每天賦閑在家的胤祥,好像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好像這場鬧劇從來就沒發生過一樣。停了貝子俸祿,府中的生活越發顯得捉襟見肘,我找來弦心核對了一夜,幾乎翻爛了帳本也不能再省出一分一毫了,好在早些年還有些積蓄勉強能支撐。妍月屋裡的巧兒自從出事就一直對現狀頗為不滿。據弦心說,我們不在府裡的時候,她幾乎就爬到了妍月的頭上,等我們回來才好些,但每日仍然是冷嘲熱諷。

  我當即借著萬壽節的當兒遞了信給德妃,就說我們府裡現在是這麼個情況,要清減人數,若是她還念著主僕之情就把巧兒收回去,若是不要我就把巧兒送出去配了人。德妃雖然不悅,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也不好說什麼,最後還是把巧兒收回去了。這還是我第一次違了德妃的意思,不過蝨子多了不咬,胤祥連康熙都得罪了,我為了府裡的清靜,也只能不顧臉面了。

  顧不得怨聲載道,我減了各院的份例並丫頭們的脂粉錢,除了胤祥,其他人免不了在吃飯上就儉省了。為了公平起見,我不得不趕著胤祥輪流去各屋吃,好給各屋加菜,胤祥卻對此反感得很,後來我再提,他索性連飯都不吃了,我也只得罷了。

  即使這樣,因為一直有出無進,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就在我幾乎想不出辦法的時候,一個想不到的客人上了門。穆總管來報時,我跟胤祥都沒反應過來,等我們來到正廳,看到背著手站在那兒的十阿哥時,竟然忘了說話。

  十阿哥雖然平素面子上還過得去,可我知道朝堂上他一直跟胤祥不太對付,有幾次當面就扛上了,他會在這個時候來訪實在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十阿哥拍拍身邊的盒子,直截了當地說:

  「老十三,今天來這一趟也不為別的,本來九哥他們都想來,可是老爺子還在氣頭兒上,八哥也才複了爵,就不好都過來招搖。這盒子裡是哥哥們的一點意思,你不必推辭也不該推辭,原是哥哥們知道你時下緊張,先對付過這一陣子,興許就好了呢。」

  胤祥吃驚不小:「這萬萬使不得,哥哥可是寒磣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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