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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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圓得正好,從房檐的夾縫看去,像是觸手可得。偷了個空,我坐在回廊轉彎的地方,屋裡的喧囂被隔在門後,變得隱隱約約。 一隻纖手拍在我左肩上,我抬頭一看,是八福晉毓琴。她說:「才剛我們猜謎玩,好半天找不見你,敢情你跑這兒躲清靜來了。」 我往旁邊挪挪,讓她坐下,笑說:「原是剛才一氣地灌,這會子酒勁有了些,出來透透氣。」 毓琴看了我半晌,也抬頭看著月亮:「雅柔,我倒有些看不透你了。」 「這話怎麼說?」 「你剛做了福晉的時候,只覺得你安靜溫順,不顯山不露水的,後來慢慢地看你也是個灑脫人,心寬豁達。可如今,我倒瞧不明白了。若說你灑脫,可你今天那一臉的假笑任誰都看得出來;若說你豁達,我怎麼覺得你給十三弟張羅這婚事竟是跟自己過不去呢?」 我手裡疊著帕子,低著頭說:「我本是個俗人,只為博個虛名,反正自己也不缺什麼。」 毓琴扳過我的肩,認真地說:「話不是這麼說,我們八旗女子,無論身份貴賤,終身都不能由自己。好容易嫁得尊貴,可以少爭鬥,就不該平白再給自己添氣惱。雅柔,我明白告訴你,我從小常在這宮中走,十三弟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他雖然桀驁些是有的,但絕不是個冷硬心腸的人!你們本來相似,為何偏要擰著道兒走?」 我慢慢轉回身,仍舊低了頭:「嫂子這話我聽不懂了,何以見得就相似呢?我原也不想爭鬥,又沒有嫂子那麼好的福氣,八哥對嫂子的那份兒心,任誰也羡慕。我不一樣,我只守著一畝三分地兒,總不缺我口吃喝就行。」 毓琴先頭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後來竟帶一點淒然地自語:「沒有那麼長久的清靜,若你不去給自己爭,麻煩也不見得就不會找上來,」又轉向我,「你是個明白人,何必自苦呢?你敢說,今兒個這婚宴是你心甘情願張羅來,就沒有一點不自在麼?」 我張張口,竟說不出話。一陣風吹過,醉意湧了上來,借著酒勁,我把右手的袖子撩開,眯縫著眼對毓琴說:「嫂子,我是個戴罪之人,永世不得翻身!天可憐見,還能讓我占著嫡福晉的位子混在這府裡,我只領著我那份例熬下去就行了,我還敢想什麼?我還能不自在麼?」 毓琴慌忙給我撂下袖子,拉住我的手剛要再說什麼,後面的門板一響,就聽見十阿哥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新郎官,你怎麼躲到門口站著來了?」 番外之胤祥篇(一) 我們漸行漸遠,是你給我的別樣懲罰 滿眼富貴繁囂地,一扇龍爭虎鬥門。我們這些鳳子龍孫,生來就是為人臣,並且時刻準備為人君、為政治服務的。情字於我,是個故事,甚至是個玩笑,是聽曲觀戲時那些戲子們演繹出來的最不切實際的東西。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在我的政治生命中從頭到尾貫穿始終,給我一段難了的情愫。 雅柔是以她最驚世駭俗的方式走進我的生活的。大紅的喜轎抬進我府裡的時候,竟是豔麗十倍的紅——她的血,就是那樣伴著樂曲從轎簾下滲出來。若不是她的丫頭叫醒我,我的思想幾乎要被溺斃在這紅色裡。 看到她醒轉過來,我腦中充斥著慶倖。及至對上她的眼,看到一雙慌亂和詫異的眼神,我迷惑了,她既然有膽量自殺,為什麼又會如此驚愕? 來不及深究,太醫已經包紮完畢,「回十三阿哥,福晉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失血過多,臣開個方子,將養些時日也就是了。」 「偏勞了,小福子,送蔣太醫!」 再回過頭去,她已經昏昏睡去,盛裝下蒼白的臉讓我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震撼,震撼到心底,連手也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當時我並不知道,當多年後的一天雅柔生下弘暾時,我有了相同的感覺,才明白,那是一種恐懼,還有失而復得後的無力感…… 第一次見到雅柔,是在四十一年的乾清宮家宴上,她是頭年進宮的秀女,分在定嬪娘娘宮裡伺候。雅柔清秀有餘,漂亮不足,卻是個人盡皆知的才女。聽老十四說,她可以兩隻手寫出漂亮的滿文。十二哥對她十分看重,定嬪娘娘也早已疼她如自家兒媳一般。那年十二哥跟隨正白旗去古北口練兵,只等年下回京皇父就可賜婚,一切看來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然而皇家沒有應當應分的事情,就像二哥,四十年的太子,四十年與權力頂峰的一步之距,一夜之間就能變成萬里之遙。相形之下,一個秀女的終身照樣是瞬息萬變的。 在十二哥回京的前兩個月,額娘服滿,我向皇父求了一旨聖恩,兆佳氏雅柔,從此變成了我的妻。 四哥怪我執拗,為個女人就得罪了老十二。我卻沒有多加解釋,因為我並不想讓四哥太多知道我的打算。那一年我代皇父獨自祭泰山這件事,在朝野上下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議論。太子在德州裝病,皇父嘴上幫他遮掩,眼中的那份失望和惱怒是瞞不了任何人的,但是他決不會願意承認自己含辛茹苦培養了一個最不像儲君的太子,他只能試著把榮寵和關注慢慢轉給別的兒子。也就從那個時候起,我的得寵讓很多人都開始懷疑,也許太子最終是當不了皇帝的。 娶雅柔,不是因為我已經對她如何如何,事實上直到大婚之前,我也根本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了。只因為兵部尚書馬爾漢是她的阿瑪。從三十八年以來,馬爾漢這個經歷豐富的兩朝老臣便節節升遷,他敦厚又不失精明,在議政大臣中實力不可小覷。沒有外戚可以依靠的我,此時需要一個支持,也借此要證明我在皇父心中的地位,說穿了,是掂量出我有幾分把握。沒人知道我對那個位置的嚮往,就連四哥,在我沒有完全鬧明白他是敵是友之前,我也是不會露出痕跡的。 雅柔不是馬爾漢的嫡出,卻也是他心坎子上的女兒。我只是簡單地以為,我給她嫡福晉的身份和尊貴,就可以補償我自私的決定。可是我錯了,她那麼快地就給了我懲罰,懲罰一個皇子野心導致的大錯特錯! 在她昏睡的三天裡,我悄悄處置了那天在場的人,只留下那個永遠失去自由的丫頭在她身邊。這樣很殘忍,也沒有瞞得過精明的皇父,雖然我極力辯稱是我除三煞是打碎了花瓶才割傷了她,但是這蹩腳的謊言換來只是皇父諱莫如深的冷笑。我狼狽地壓下了這件事,只落得顏面無存,這就是我付出的第一個代價。 怔怔地看著昏迷中的雅柔,我真的很想問問她,到底是什麼讓她如此不計後果,就為了十二哥嗎?她不知道她的性命與情感和這皇家尊嚴相比,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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