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一二


  他背過臉,躲避著我的注視,我急步站到他面前,強迫他對上我的眼,隨即咧開嘴,露出一個最諂媚的笑容:「爺若真的上心,我少不得厚著臉去幫你討了來,想來如果我去開口,事情也許能好辦得多呢。只不過……」

  我貼過去,手撫上他胸前,盈盈地看著他:「只不過,爺今後就是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也求您還得顧全這府裡上上下下的體面才是。」

  他的表情漸漸僵硬,終於認真地看著我,右手抬起來撫著我的臉,輕輕拍了兩下:「體面?我這府裡早就沒有體面了。」說著左手勾住我的腰使勁一帶,我披在身後的頭髮被他壓住,後腦一陣刺痛讓我不得不仰起臉。他慢慢湊過來,湊過來。我斂了笑容。

  他在距我一釐米的地方停住,迷離的眼睛竄出點點火苗,低沉著聲音顯得很愉悅:「你的主意很好,事情若成了,我記著你的情兒。」

  被他突然的放開弄得一個踉蹌,我靠在桌檯子上發呆。他出去了,於是屋裡很空洞,思想很空洞。

  翌日,永和宮裡,我端正地跪在德妃面前。德妃駭了一跳:「好端端的,行這麼大禮做什麼?有事說就是了。」

  我清清嗓子:「孩兒斗膽,想跟額娘求個恩典。」見德妃點頭,我繼續說道,「孩兒嫁進十三阿哥府,至今無所出,雖說府裡還有海藍和絃心,卻依舊是人丁不旺。孩兒前日見了額娘跟前的妍月姑娘,一時竟投緣得很,因此斗膽想給十三阿哥討回去,求額娘成全……」

  我滿口封建「糟粕」型的語言,滔滔不絕,口沫橫飛,直說得德妃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這話,是老十三叫你來說的?」德妃站到我跟前。

  「回額娘的話,這是孩兒自己的主意,實在是跟妍月姑娘投緣。若是額娘不高興,就請念在孩兒也是一門心思為十三阿哥子嗣考慮,饒孩兒不敬之罪。」我眼睛瞅著德妃的鞋子,一動也不敢動。

  德妃歎口氣:「雅柔,『善』和『賢』固然是好處,只是如果『善』得沒了邊兒,『賢』得沒了頭兒,那就是『愚』!你先起來」。等我站起來她坐了回去:「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把妍月調過來帶在身邊麼?」

  「額娘深思熟慮,孩兒不敢混猜。」

  「我自來當你是我嫡親的媳婦,今天說到這兒我也不瞞你。妍月出身不高,可是心大得很,我之所以把她拘在我這裡,就是為了斷掉她那些不著邊際的想頭。你瞅我平時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可是我也耳聰目明著呢!才剛你說的什麼投緣,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投緣的,只怕不是你吧。」

  我越聽越傻眼,這塊老薑真不是一般的辣啊。她以為她自己這是尼姑庵麼,真有了想頭,拘就拘得住麼?但是看今天這情形,恐怕十三是沒這個運氣了。

  十三!我想到他,眼前一下出現他昨天不同尋常的神采和晚間僵硬的表情。罷了,既然你總是介懷我的不甘,那我無論如何也還你一個情願!

  我再次跪下來:「孩兒愚鈍,想不了那麼多,孩兒只是為十三阿哥想,既然額娘都看在眼裡,還求額娘成全,孩兒代十三阿哥感激不盡。」

  「你……」德妃氣得用手指使勁戳了我額頭一下。所謂怒其不爭,大概就是德妃現在的心境。

  正在僵持的時候,「皇上駕到——」小太監一聲通傳,德妃趕緊整整衣服迎了出去。我依舊跪在那兒,順道也就算請安了。康熙邊走進來邊笑道:「德妃啊,朕昨天著人送來的那酪可好?朕記得你偏愛那東西,特地給你留的。」一偏頭看見我,「這不是老十三媳婦麼?一直跪著幹嗎?」

  我心一橫,把剛才的話又回了一遍。康熙略微沉吟了一下,笑起來:「難得啊,這十三媳婦倒是賢惠得很,可見老十三有福!德妃,那個是誰家的孩子?」

  德妃回道:「是頭等護衛金保的女兒,烏蘇氏。」

  康熙說:「這麼說,也配得上個側福晉了,十三阿哥上回那直隸賦稅的點子出得好,朕正想說賞他點什麼呢,既是這樣,朕准了!」

  我松了口氣,心臟在痙攣。

  君無戲言,不出三天就有恩旨下來,還特別交待婚宴不必拘束,盡可能熱鬧些。於是我開始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一系列準備當中去。府裡到處張燈結綵,我親自坐鎮指揮下人們貼喜字、掛紅綢,光是抄對禮單便忙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帖子都派了出去,府裡佈置打掃完畢,我才得以正式喝口水吃口飯。

  六月十五是康熙定下的黃道吉日。我一大早就特地把府裡所有的丫頭都打扮了一遍,讓她們一個個都容光煥發地端茶遞水。未初時刻賓客陸陸續續就都來了,十三這些著名的哥哥弟弟湊在一起還真像出戲,熱鬧得簡直要喧賓奪主了。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不幸撞衫,兩人都是穿著灰邊紅底的團花坎肩,被四阿哥嘲笑說穿得比新郎官還豔;八阿哥搖著摺扇不停地喝茶水,我笑著說八爺這會子就渴成這樣,呆會一定單給做不放鹽的菜;九阿哥財大氣粗,姍姍來遲,而且別人都是帶著嫡室出席,唯獨他鶯鶯豔豔四五隻,倒顯得九福晉可憐見的縮在一旁。

  我正周旋於這些皇親貴戚中插科打諢地閒聊著,穆管家來報說轎子差不多快到了。我點點頭問:「去看看爺準備好了麼?」

  穆管家悄悄湊上來說:「照您吩咐讓爺去正屋裡換衣服,可是剛才去一看,衣服還在,爺不知道去哪兒了。」我一驚,不知道去哪了?這府裡一共就這麼點大。我想了想:「去書房看看,也許爺坐在書架隔斷裡頭,忘了時間也是有的。」穆管家答應著又進去了。

  等了好半天,轎子已經到了院門口,還沒見十三出來。我急了,自己進去找,剛進院,就看見十三已經換好吉服,低頭一邊撣著衣襟一邊往外走,我迎上去:「新娘子已經到了,爺快點去吧,我不在跟前了,我出去張羅,轎子一進院,外面就開席如何?」邊說邊幫他整著衣領肩膀,左右端詳一下覺得沒問題了,就趕緊把他推了出去。

  滿人成親,賓客是不見新娘子的,所以裡面行禮,外面宴席就已經準備妥當了。十四阿哥等不得,已經在一旁和十阿哥推杯換盞了起來。我游走於眾人之間勞累得很,幸虧八福晉和十四福晉熱心地時不時幫著我張羅,總算勉強妥當。過了半個時辰,小福子出來報說禮成,我估摸著十三該出來了,便打算走到女眷那邊去布菜。九阿哥站了起來,端著杯子遞給我:「弟妹今日辛苦,聞聽得十三弟這個側福晉是弟妹一手給張羅來的,哥哥們心下佩服得很,今天定要敬弟妹一杯。」

  這九阿哥雖然平日裡刻薄了些,該說的話還是可以說得這麼周全,我也不好推辭,接過來飲了。那頭十四阿哥便叫好,直嚷著都要敬,我趕忙笑著推辭說:「我怎麼說也是女流之輩,都喝實在勉強了,十四叔且饒過我這回罷,我只滿飲三杯,剛剛已經是第一杯了,再兩杯你們就各自隨意罷。」說完又端過來兩口吃盡,這些人方才罷了。

  好半天,十三還沒有出來,九阿哥體胖,扛不住餓,口裡直嚷嚷著:「這老十三也忒沒品性了,這早晚了還不出來,沒得讓哥哥們拘束著呢。」

  我趕緊笑著過去布菜給他,一邊對眾人說:「才剛我還納悶呢,這宴席也開了一會子了,怎麼這九哥跟前的空杯盞兒,才收了一茬呢?敢情九哥拘束,還在這跟我們客氣呢。罷了罷了,我們府裡雖不濟,九哥的一頓飯還管得起,您就儘管用,我可是特地單備了一班廚子,專供九哥一個人的份兒!」

  八阿哥聽完笑得一杯酒都灑在了四阿哥身上;四阿哥先還怔怔地聽,待我說完剛要笑,發現身上灑滿了酒,趕緊跳起來,哭笑不得;十四阿哥跟十阿哥更是笑得一起噴了酒。九阿哥憋得滿臉通紅,手拿扇子指指我,歎道:「我算看出來了,這老十三兩口子可是配就了一對兒貧嘴貧舌的,不好惹啊!」大家本來已經住了,聽他說完又是一陣哄笑。

  這邊正熱鬧著,十三出來了,我於是退到女眷那邊。隔著桌子,我微笑著沖十三略略舉了舉杯子,他也舉起來,然後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任由十四他們一碗碗地讓酒,我也收回視線,看十四福晉和九福晉熱鬧地行起令來……

  這一晚,他春風得意,我笑靨如花,仿佛我們誰也不是這場盛筵的主人,只不過是相互參與著彼此生活的賓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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