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五三


  看見他,那兩個都不說話了,象鬥雞一樣對峙著,聞言都向他看過來,目光如刀如針,直要在他身上戳幾個窟窿。

  十四阿哥口中發苦,強撐著陪笑道:「話若是說完了,咱們還是都回席上去吧。十哥嚷著要向楚言賠罪。方才,九嫂還在找九哥,不知有什麼事兒。」

  九阿哥狠狠地瞪了楚言一眼,忿忿地哼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走開。

  十四阿哥陪著小心勸道:「楚言,九哥有什麼不對不好,你看在我的份上,今兒且饒他一回?」

  楚言有些好笑:「放心吧,十四爺,不會把你這別院拆了。我沒那本事也沒那體面敢對九爺怎樣,他能饒過我就不錯了。」

  十四阿哥放下心,笑道:「你和九哥都一樣,心細,嘴狠,其實沒把對方當外人。」

  「不當外人,還有誰敢把九爺當內人麼?」

  十四阿哥噴笑出來:「趁這會兒沒別人,你要怎麼損九哥就怎麼損,也讓我聽著樂一樂。」

  「想的美!」楚言拋開那一頭的恩怨,問出心中疑問:「十三爺怎麼沒來?十四爺沒請十三爺麼?」

  十四阿哥對她這一問早有準備,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說:「沒請。知道請了他也不會來。」

  見楚言盯了他一眼,目光飄向別處,若有所思,十四阿哥歎道:「我不是說十三哥不肯見你。這幾年,十三哥把自個兒關在府裡,哪兒也不去。先前,兄弟裡誰有個喜事兒辦個壽宴的,還記得給他遞個帖子。他人也不來,只派人送個禮,大夥都知道他的日子不寬裕,本來是想熱鬧熱鬧,白白叫他頗費,心裡過意不去,一來二去,索性都不去麻煩他。他對你與別個不同,興許會樂意跑這一趟,只是,他住在城裡,又有腿疾,聽說前一陣子又犯了,跑一趟也不容易。」

  「他的腿到底怎麼了?」

  「鶴膝風,時好時壞。依我看,腿疾還是小事,要緊的是心裡不痛快。早些年,除了二阿哥,就數他最受皇阿瑪寵愛,加上太后的一份,我們這些人,哪一個比得上他風光?從雲端裡落下來,摔得自然要重些。如今,只有他無爵,又腿腳不便,就不愛同我們一起了。我請了七哥,七哥不也沒來?」

  「十三爺,怎麼就觸怒皇上了?」

  十四阿哥有些支吾起來:「這,你得問他,我如何知道?那年,十八弟沒了,皇阿瑪十分傷心,大阿哥二阿哥又亂七八糟地弄出一堆事兒,朝臣跟著起哄,惹得皇阿瑪大怒,看誰都不順眼,把大阿哥二阿哥關了起來,把八哥十三哥也關了起來,賞了我一頓板子,其他的,沒挨訓斥的也沒幾個。」

  知他不肯吐實,楚言也無心追問:「十三爺被關了好久?」

  「沒多久,在八哥之前就從宗人府放出來了。皇阿瑪派人傳話,訓了他一頓,命他閉門讀書,好好修身養性。我看皇阿瑪還是心疼他的。隔了兩年,閉門讀書的禁也給解了,十三哥也出門走動了一陣。有一回,我們一塊兒上請安摺子,也不知那陣子十三哥又作了什麼,又挨皇阿瑪一頓罵。從那以後,十三哥也不知是賭氣還是灰心,就自個兒把自個兒關在府裡,不肯出來。要我說,還是他自個兒想不開。老子罵兒子,有什麼大不了的?前幾年皇阿瑪被二阿哥鬧得心煩,逮誰罵誰,除了小的那幾個,我們哥兒幾個,哪個沒挨過罵?挨駡最多最重最難聽的,要算八哥,可八哥還不是照常過著日子?」

  楚言歎了口氣,默默無語,想像不出這些年他,他,他們,他們的家人,還有皇上,都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過來的。

  十四阿哥搖頭笑道:「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提它做什麼?咱們回去吧,十哥坐立不安,一定要向你賠罪。」

  楚言歎道:「你怎不替我勸勸十爺,無關小事,趕緊丟開,免得又惹出笑話。」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過來拉她:「這可都是你自個兒惹出來的。誰讓你當初一進宮就訛了十哥一個西瓜呢?」

  小傢伙們玩得太瘋太累,上車沒一會兒,一個個東倒西歪地睡著了。小嵐守著怡安,也開始打盹。

  楚言默想了一陣,輕聲喚道:「小峰。」

  峻峰打馬走在車邊,聞聲靠近來:「公主有何吩咐?」

  「我想哪日去看看十三爺,可有什麼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公主想哪天去?我讓人早一兩天過去通報一聲,就是了。」

  楚言暗暗盤算著日程,明晚要去五阿哥那裡,七日後是八福晉生辰,道理上得先去佟府走一趟,說不定還要進趟宮,寒水是塊心病,得儘快抽空去看看:「眼下,我也難說准定日子,三四天后吧。」

  「明白了。」

  許是沒了差事,清閒下來,除了隆科多,都在西郊幾個別墅住著避暑。楚言還是頭一回,一下把佟府的老少爺們都見著了。鄂倫岱像是有點別的想頭,卻被佟國維止住了,沒讓他說。一向精神的佟國維顯出了老態,浮光掠影地聊了幾句近年變遷,細細介紹了家族裡的人事變遷,哪個娶了親,哪房添了口,哪房的誰過去了,江南那邊又有什麼變化。

  「你爹和我一直通著信。他要我告訴你,他很好,沒病沒災,硬朗得很,這幾年帶著你繼母走遍了東南幾個省,前幾個月去了雁蕩山。你大弟和妹妹一嫁一娶都是很好的人家,日子過得很和美。老二讓人費心點兒,人是極聰明的,小小年紀中了鄉試,卻不想從科舉上出頭,非要從軍,你爹也由著他。你叔叔生意做得不錯,眼紅你爹的逍遙,正慢慢把生意交到小輩手裡,也打算去遊山玩水。他們兄弟兩個,會享福!」

  「是會偷懶吧。」楚言笑道:「從前,皇上四爺就罵我會偷懶,老爺子可明白我這身毛病是哪兒來的了?」

  「會偷懶好啊!」佟國維感觸萬千:「可惜我活了大半輩子,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你們可別象我這麼糊塗!」

  「老爺子豈是不明白?是放心不下。」

  「是放心不下。」佟國維慢慢掃過屋內的子侄,緩緩道:「可操不了心的,不放心也沒用啊。倒不如學著偷偷懶。」

  嘮了會子家常,吃了頓團圓飯。大太太二太太還囑咐在京時多回來走走。

  佟國維卻道:「皇上念舊情,家裡就是這樣了。你往常送回來那些東西,都收到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不要太惦記著家裡,在京裡有什麼要辦的事,快些辦完回行宮去,多在皇上太后跟前盡盡孝。有什麼事,寫信來,或者,請四爺給隆科多帶句話。」

  楚言一連應了幾個是。這位國舅大半生尊榮,也算為國盡忠,最後跌這麼一跤,總算還能想得開。

  洛珠嬤嬤一家已經陸續搬到漢口居住。得知楚言回京,靖夷芸芷陪著洛珠返回京城,應寒水之邀,住到了她自己在城外的莊院,方便寒水和芸芷商量生意,也省得楚言多跑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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