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四五


  康熙心事頗重,猛然聽見太后要他掏嫁妝,愣了一下。

  太后興致勃勃:「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要看看什麼樣的人配得上我的怡安。」

  一位郡主湊趣笑道:「都怪怡安太可愛,這麼小就有這麼多人來求親了。」

  「你們倆也趕緊生兩個漂亮閨女。」

  「我們哪裡比得上靖安公主,就算生出女兒,也比不上怡安。」

  「也是,還是楚言會養孩子。」太后點點頭,想到什麼,神情有些黯然。

  康熙苦笑。這些年,雖沒有當面抱怨他,背地裡,太后嘀咕過幾次,後悔當初沒有堅持把楚言指給十三,要不然,楚言也留下了,十三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今後,大概又要加上一條,這麼好的孩子也是自家的了。

  看看掛在她父親身上撒嬌耍賴的怡安,太后歎了口氣:「知道寵女兒,那小子倒也不是一無是處。皇上,從皇孫裡挑幾個活潑懂事的接過來吧。怡安在這裡連玩的伴兒也沒有一個,也怪憋屈的。」

  「冰玉的兩個小子福彭福秀不是來了?」

  太后歎道:「那兩個小子不成,不懂事,不肯帶著丫頭玩,還取笑她說話。把丫頭惹惱了,如今都不理他們,只找十七舅舅。對了,叫十七阿哥過去把丫頭帶回來。」

  「朕回頭問問三阿哥四阿哥,這事交給他們兩個去安排,必能妥帖。」康熙有些頭大。那麼些皇孫,他又怎知哪個活潑懂事,哪個能入小丫頭的眼讓太后滿意?

  大的已經讓他傷腦筋,還搭了個小的。幾天工夫,太后已經是一會兒不見就要命人打聽。十七阿哥反正沒什麼差事,只管變著花樣陪她玩。他原先都沒看出來十七還有這麼多點子,這麼多耐心。

  蒙古人差不多都信黃教,萬一,大小丫頭給他來一出百親連聲,可不象百官聯名那麼容易壓制下去。康熙沉吟著,漸漸形成一個主意。

  怡安笑嘻嘻地拿十七阿哥的辮梢當刷子刷著他的頭臉,被十七阿哥抱了回來。

  太后笑著搖頭:「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十七,你說了什麼?怎麼就能把她弄回來了?」

  十七阿哥好脾氣地笑道:「孫兒前兩天答應給她做個風箏,只說風箏做好了,交給太后收著呢,今兒乖乖的聽太后的話,明兒一早太后准定把風箏給她。」

  怡安從十七阿哥身上爬下來,過來抱著太后磨蹭:「祖奶奶,怡安現在就要放風箏。」

  太后一把摟住哄道:「天黑了,看也看不清,怎麼放風箏?明兒早早過來看祖奶奶,祖奶奶讓十七舅舅陪你放風箏。可好?」

  怡安打了個大哈欠,揉著眼睛說好。

  太后忙道:「這回可真是困了!快去把楚言叫回來。怡安啊,乖乖跟額娘回去睡個好覺,明兒好放風箏。」

  怡安含糊地答應了一聲,看見母親,張開雙手叫:「媽媽抱。」趴進母親懷裡,摟住母親的脖子,小腦袋翻了幾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就準備去見周公了。

  圖雅早就收拾俐落。楚言抱著女兒,向康熙和太后告罪,請求先行回去。阿格策望日朗看見這一幕,連忙走過來。

  太后擺擺手:「行了,去吧。鬧了半天,我也乏了。」何九往左右各使了個眼色,手下的太監宮女自去預備太后回宮。

  康熙笑道:「怡安這丫頭倒省心。方才還鬧著要放風箏,這麼一會兒,說睡就睡了?」

  楚言笑道:「回皇上,這丫頭一向睡得比這會子早。這會兒,還不敢不讓她睡。萬一哭起來,可就是來砸場的了。」

  「有娘的孩子果然是個寶。」康熙含笑點頭,突然話鋒一轉:「你這次回來,除了這行宮,可預備著要往京城走一趟?」

  楚言微微一愣,立刻答道:「是。得空的話,想去京城走一趟,看看老爺子伯伯叔叔們。」

  「好容易回來一趟,也該回佟家看看。不如先跑一趟,把要辦的事辦了,省得到後來手忙腳亂的。」

  對皇帝這忽來的體貼,楚言心中有些嘀咕,垂首溫順答道:「是。皇上若沒什麼要吩咐楚言的,兒臣明日收拾一下,後天就先往京城去。」

  「這趟,原本就是叫你回來省親。」望見一臉愕然想要說什麼的太后,和大為意外臉色有些灰蒙的阿格策望日朗,康熙笑道:「快去快回,別讓太后記掛。額附還得留下,朕有事相商。」

  「是。謝皇上關懷!」楚言懷裡抱著女兒,福了一福,隨著太后退出殿外。

  阿格策望日朗告了個罪,默默地送出來,為她披上披風,小心將已經睡熟的女兒包裹好。

  楚言知他心情,暗暗握了一下他的手,低聲笑道:「進去吧,別叫人笑話。難得這麼多人這麼熱鬧,喝酒無妨,別傷身。」

  月光下,阿格策望日朗的眼睛晶亮,望了她片刻,露出一個微笑,向太后行了個禮,果然走回殿內。

  太后再想不到,楚言好容易回來了,在跟前沒熱鬧兩天又要往京城去,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個多月。倒想和她們一起回京城算了,再設法把母女倆留在京城住個一年半載的,可于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有心把怡安留下,可看怡安這個樣,怎麼離得了娘?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太后歎了口氣:「先回京城也好,見見那些人,有空也去看看十三。好些日子沒見他來請安了。」

  「是。」

  「讓怡安和皇孫們見見面,回頭看看哪個合得來,一塊兒帶過來,也好有個做伴的。」

  楚言有些意外,也有點感動。太后倒是真心疼怡安:「太后也太抬舉她了。」

  太后嗔道:「難不成你還跟女兒吃醋?」

  目送太后上了步輦離去,楚言這才上了為她預備的小轎。

  收拾妥當,楚言在女兒身邊躺下,抽出已經被她團成一團壓在身下的薄被,疊出一個角,重新為她搭好,親了親童真的睡顏,吹滅蠟燭睡下。

  一股倦意襲來,卻又不覺得想睡。比起在西北,這些天是清閒的,沒多少事情要做,每日帶著女兒去陪陪太后,和冰玉聊聊天,偶爾見著皇上阿哥們說幾句話,再有就是與蒙古王公們不多的應酬。就連怡安,大半時間也有人仔細地照看著,不大需要她操心。可是,她再也沒有第一天那種「回家」的感覺,只覺得疲倦。西北到底天高地遠,直來直去的時候多,她已經不大適應「娘家」的諸多人和事。

  後路鋪就,她鬆弛下來,認認真真地過起眼前的日子。一面悄悄地為將來在彼方的生活做些安排積累,一面希望兒女在親情中在血緣相連的人中間無憂無慮地儘量多長大一點,一面心思所至地做一些也許會有些用處的事情。不知不覺中,漸漸習慣了那片天地那些人,失卻了能夠輕輕揮手笑別的灑脫,思量起以她微薄之力能否略略改善歷史的走向。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政治鬥爭。準噶爾亦非淨土,論起民族宗教往昔恩怨,比京城有過之無不及。好在人口不多,大多性子直白,不講三綱五常,不識禮法教化,計較的不過尊嚴感情和利益。準噶爾部在強敵環伺之下,掙扎壯大,養成了務實的風格。公爹策妄阿拉布坦對她這個遠來的異族兒媳始終存有三分防範,但不妨礙他看見她所作所為給準噶爾人帶來的好處,倒是支持縱容的時候多。大策淩敦多布常年東征西討,打了無數勝仗,是信奉「武力可以改變一切」的鷹派首腦,對阿格策望日朗的和平主張十分不屑,可拋開這點分歧,他始終愛護擁戴這個出色的侄兒,也很疼愛兩個侄孫。噶爾丹策零培植著自己的力量,然而,需要的時候,他總是阿格策望日朗忠實的弟弟和得力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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